一层一层搭起来,爬满马陆与蜈蚣的潮湿木架;用粗壮竹杠捆扎而成,倾倒在地散架多时的扶梯;长出鲜艳菌伞的腐烂梁柱、整个倒扣的独轮斗车……处处可见干到一半便被放弃的掌子面,阴森恐怖了无人迹,只有偶尔爬过的几只灰皮老鼠,才会用紧张不安的“吱吱”声,打破这片仿佛会永远持续下去的诡异寂静。
当人们在矿道行走时,水滴会从头顶悄然落下,将地上那些日久月长形成的积水凹坑,侵蚀得更加深邃。有些地方明显经过了烈火炙烤,石头爆出裂缝,炭渣铺满脚底,随便往哪个方向伸手一摸,等收回来的时候直到手腕都是黑色;有些地方则是被畸形生长的树木所占据,长长的根系钻透煤层、四面伸展,恐怖的形状胜过蟒蛇,坚硬的程度更甚精钢,明显受到太虚侵蚀的树皮生满黄绿色疖瘤,就像一双双永不疲倦的眼睛,在玖月一行经过的时候,把人看的头发稍都在发麻。
这些地方对访客充斥着敌意,但好歹还能闻到生命的气息。再往下深入,有些坑道直接变得生机全无、满溢恐怖。当队伍走到一百尺深度,同时也是当年煤矿的最深一层时,他们发现了不知多少年以前的屠杀现场,受害者临死前绝望的哀嚎,仿佛仍在漆黑的煤层之间交叠回响。
鹤嘴锄、斧头与撬棍杂乱地扔在地上,有的从正中一折两断,有的则像是被巨兽咀嚼了以后吐回地上,粗木头柄碎的只剩渣滓残片。隐约的铁锈味道漂浮在空气当中,绿色、棕色与褐色的古怪苔藓沿着坑道壁疯狂生长,厚的就像一层波斯地毯。平均每往前走上十步路,就会撞见一个边缘光滑、幽幽送出凉气的椭圆形出入口,即便是它们最小的一个,直径也达到了三尺。
只有妖邪才会挖出那样的圆洞。玖月记得,她刚刚经过第一个出入口,就被一堆紧密粘连的碎骨头绊倒,挣扎着爬起来的时候,左手似乎还按到了一颗人牙。她当时直接晕到了地上,好不容易醒转过来,却发现自己正被黑大个子抱娃娃一样抱在怀里摇晃,雷叶、李竖和紫鹦鹉则在一边激烈争论,纵使声音刻意受到压抑,仍旧震得煤屑一片一片往下掉。
她们守在直径最大的出入口两边,正为是否应该继续深入冒险不休。紫鹦鹉怒气冲冲、头毛炸起,表示再往底下深入,弄不好全队人性命都要不保,“看看周围吧!当年那些矿工,眨眼功夫就被拖进地底活吃,这么危险的敌人,靠我们几个应付的了?”
他拒绝再往下深入。李竖理所当然地板起臭脸,把鹦鹉骂成没种的胆小鬼,雷叶则是连比带画,竭力用道理把鹦鹉说服,她指出,汪直残留的味道正是从圆形出入口传来,说明大家并没有走错路,追踪的目标就在眼皮底下。都已经到了如此地步,倘若就此回头前功尽弃,连汪直是生是死都不去确认,那大家伙儿而冒着生命危险穿越老祖龙统治区,又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这番话没有马上说动鹦鹉,但却把玖月心底的犹豫一扫而空。她也不去搀和吵架,只是挣脱黑大个子的怀抱跳到地上,然后第一个把脚伸进了妖邪挖掘的圆形坑洞。仅仅一个心跳之后,同伴们就加入到了向下滑落的行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