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正是一刻钟前进入乾门寨的突击队。或者说,突击队仅剩的那点残渣。与去时相比,他们的数目缩减到只剩九人,并且几乎人人身上带伤,连那道缓坡都险些翻不过去。至于豪情万丈的常福庆,他倒是侥幸没把性命搭在里面,但这位突击队长已经伤的连走路都走不成,是被两个弟兄一左一右硬给架出来的。
隔着六十步远,苏然看不清楚常福庆的具体状况。他似乎仍然光着膀子,但上半身到处都能见到大块污渍,看样子一定是受伤不轻。用不着长官发话,立刻就有两个什推开拒马冲了出去,他们在怀里沉甸甸地抱满棉被,见到突击队员之后二话不说直接裹住,三个护住一个急匆匆地接回围城营地。这就是同袍之谊,早就已经烙在了义军弟兄的骨子里。
坚守在障碍区的其他弟兄,也都没有闲着。他们把手里能打响的家伙统统举了起来,不约而同地全都对准了豁口方向。当落在最后面的常福庆也回到障碍区后,只听得大先生一声令下,鲁密铳、鸟铳、神机炮、虎蹲炮一股脑地就打了过去。
近百道闪亮的铳口焰,让苏然一下子眯起了眼睛。伴随着“噼里啪啦”的愤怒咆哮,密集的弹丸仿佛暴雨似地把豁口洗了一遍,几只怪叫着窜出来的畸形疯子,被这些火热铅块登时打成筛子,伸臂仰脖活像当胸挨了一拳似地倒向斜坡。
在这之后,没有太虚怪物再出来挑战义军火力。它们针对突击队员的尾随追击,被义军弟兄成功阻止。但是,围城营地的人们并不认为这是一场胜利,没有任何人愿意为之欢呼庆祝。第一波的进攻彻底失败了,本以为能够轻易夺下的乾门寨,仍然冷酷地矗立在众人眼前。
常福庆被抬上担架的时候,苏然在旁边匆匆看了一眼。这位突击队长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刀伤,两边的肉皮都翻了起来,用两条毛巾压着方才勉强止住血。他的上半身仍然精光赤裸,但是在短短的一刻钟之内,已经被烟火燎成了黑炭色,在右胸靠上接近腋窝的部位,还有一处明显的烧灼痕迹,开裂的焦皮不断渗出淡黄粘液……
令人惊讶的是,常福庆尽管已经伤成了这个模样,但仍然保持着清醒意识,没有像其他重伤员那样陷入昏迷。“我还能撑!”他蠕动着嘴唇,一边含糊不清地咕哝,一边用力晃动快要肿成胡萝卜的左手食指:
“再打退一波,他们就没兵了!让我回去,我要把通道拿下来,我要把瓮城拿下来!”
大先生俯身下去,在突击队长耳边低声宽慰着,慢慢地将他安抚平静。他还专门嘱咐抬担架的那两个弟兄,“一定要看护好常队副。告诉徐郎中,好药不要给我留,全部用在他们身上!”
这话说的弟兄们心里暖洋洋的,立刻就在周围引起一片赞同,弥漫在障碍区的紧张气氛,多少也得到了一点缓解。不过,身为大先生的贴身长随,苏然比其他任何人都要了解自己的师傅,被别人忽视的那些细节,全都没有逃过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