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声只隔了一条街,震得人后脑勺一阵酥麻。苏然揉揉被火光闪到的眼睛,泪水把视野弄得一片迷离,他非常遗憾地没有看到砖墙的倒塌实况,但等到那些咸水流走之后,缺口处长达两丈的壮观断墙,立刻就将这点不快清扫的一干二净。“几块破砖,再厚也挡不住火药!”苏然听到自己的兴奋叫喊,“大先生,咱们上——”
他是想说“咱们上吧!”。岳士仁和其他的义军士卒,也都已经把刀枪火铳攥到了手上,一副跃跃欲试的神情。但大院的防守者坚决不给敌人面对面肉搏的机会,那些还没被炸死或者炸懵的护院家丁,一个个大无畏地屈膝下跪乃至五体投地,把手里那些亮铮铮的武器争先恐后地扔到了地上。
“投降!俺们投降!”有个头戴凤翅盔,革带扣金光闪闪的军官,从射孔里头战战兢兢地探出半个脑袋:
“降了,里面人也都降了!全赖大先生处置,求大先生大发慈悲啊!”
这帮怂货,与外面那些狂信徒的反差实在是太大了,别说苏然,就连大先生也是一下子变得错愕不已。回过神来以后,大先生立刻做了任何一个谨慎的指挥官都会做的事情,那就是要求岳士仁加强戒备,所有弟兄平举鸟火铳随时做好射击准备,接着命令防守方双手抱头,一次一个从院墙缺口有秩序地走出来……
事实证明,大先生这回完全是多虑了。护院勇丁不仅听话地举手抱头,有的还主动解开了裤腰带,生怕岳坡村的那些老对手不放心;他们提前就把武器全都丢在了院内,并且满脸堆笑地向义军弟兄指明丢弃位置,“官长您可千万小心点,天黑路滑,可别踩着了~”
谁能看得起这种没骨头的家伙。弟兄们没跟这伙人废话,马上就把他们带到了村寨外面,围城营地烧的有热汤,喂他们一个水饱不成问题。至于雇佣他们的财主一家,随后也被义军一个房子接一个房子地挖了出来,光是“北接嵩邙”这一个院子,就搜出来大大小小二十个人。
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些一看就是服侍人的丫鬟仆婢,手糙脸黑骨节粗壮,身上套着廉价的单色棉袄;有些则是胖的走一步三喘气,肥硕的脸肉活像发面团,碰上一点凉气立刻变得通红。虽然女眷都没有戴首饰戒指,男人也没有把玩扳指之类的小玩意儿,但他们身上的精致棉袍却来不及换掉,一水都是最流行的团花绸面,灯火之下就像金子一样闪闪发亮。
在许蔡,哪户人家没个百十亩农牧桑田,人丁少的话种都种不过来,更别说是凭这个发财了。乾门寨的这几户财主,肯定是靠山脚那些石灰窑发的家,他们养尊处优久了之后,体重与财富都是蹭蹭地往上涨,胆量与眼界却是嗖嗖地向下降:对大先生,他们就像狗颠屁股一样拼命讨好,就连一直以来的仇家岳士仁,这些围着艳红狐皮围脖的土财主,居然也能腆着脸皮,弯腰作揖乃至叩头求饶……
苏然是真的感到恶心了。他向大先生请示了一下,接着就像躲瘟疫似地快步走进院子,把那群东西远远地抛在身后。岳士仁正领着弟兄在里面抄掠,顺便寻找躲藏起来的漏网之鱼,他们已经发现了一个隐秘的钱窖,外加财主小老婆藏在房间里的几个暗格,收获还是相当不少的,但动作绝对跟轻柔俩字扯不上关系。土财主摆在里外两院的陈设物品,除去大先生明令保护的书籍之外,全被他们粗鲁地扔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