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殷非常生气。他趁横冲军在前面填路的工夫,主动把高湛找了过来,向他询问忠武军在中兵入颍之前的光荣战史。“郑州到底是有多少太虚妖邪?王使相究竟跟它们战了多久?”当着众多普通士兵的面,高殷不能使用“姓王的”这个蔑称,因此愈发地觉得愤懑,熊熊燃烧的怒火几乎要把头发给烧起来:
“就算忠武军真的劳苦功高,连续不停歇跟敌人大战了三百回合,也不能把压坏的道路放着不修吧?”
“郑许之间的官道,的确急需修缮。不过,王使相也有可能是为了阻止许州乱民北上……”高湛摇了摇头,心不在焉地抚弄起了黑马的鬃毛。他大概是觉得给王继勋找理由既没必要又困难异常,干脆另换了一个话题:
“陛下,臣恰巧有个好消息要禀报。有只灰鹤山精,刚刚自愿飞来投靠我军。许州兵团得此强援,定能让‘大先生’手下那批乱民无所遁形。”
这个消息当然很让人振奋,但同时也触到了高殷心中的痛处。与颖镇、蓟镇这些要紧的边镇不同,在中兵服役的山精向来就少,并且只有寥寥几只具备飞行能力,光是看守汴京城就已经捉襟见肘。多亏这只及时投效的灰鹤,入颍台军总算有了一只可以用于空中侦察的山精,不必只靠人生地不熟的斥候去辛苦打探消息,勉强也可以算是……可喜可贺?
望着与自己并肩而骑的九叔,高殷的嘴角下意识地抽动了两下,很想针对山精参军热情的连年下降发出一番感慨。但是这种毫无疑问会影响士气的话,最好还是等到胜利凯旋之后,留到内朝上去说。此时此刻,年轻皇帝也只能对九叔表示赞许而已。“王相能招募到如此人才,值得嘉勉,”高殷努力装出一副兴高采烈的样子,接连点头:
“此鹤若是真心想要从戎报国,朕现在就可以赏他七品军号。不过,王相一定要做好甄别,万不可让乱民密探借机混入。”
“陛下考虑周到,臣自愧不如。”高殷往左边看了一眼,显然已经开始计划返回路线,“臣定当谨遵教诲,不给‘大先生’匪帮任何可乘之机。陛下,说起道路修缮,臣自请率领忠武军牙兵,现在就去前卫帮忙铺路——”
“这倒不必。”高殷摇了摇头,“牙兵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让他们看好力夫,不要太粗暴,但也不能再有人逃亡。后卫的事情,便有劳王相了。”
他就这样结束了话题,把已经显出不耐烦的高老九匆忙打发走。北风从背后吹来,将致密的山纹钢铠猛地压向高殷后背,刺骨的寒冷透过胖袄慢慢渗入,并没有因为他的皇帝身份,而特意地礼敬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