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不必对他们客气,该怎么调教就怎么调教。要让这些骄兵知道,吃粮拿饷究竟是为了什么!”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高湛也不好当面反驳。不过,这并不妨碍他在接下难题之后,用自己的方式向皇帝侄子表示抗议。自从忠武军牙兵来到邙山军营以后,高老九就开始不断地派人送来便笺,正月初八那天甚至还连上两份正式奏章,用各种各样鸡毛蒜皮的小事,着实把高殷的心情搅合的一团糟。
这是忠武军牙兵内部的殴斗事件以及处理结果,恳请陛下批示;这是忠武军牙兵与虎贲羽林的冲突以及处理结果,恳请陛下批示;各队各幢纷纷反映民夫数量不敷,究竟如何公平分配,恳请陛下批示;多名军官主动要求献计献策,是否应该予以鼓励,同样恳请陛下尽快批示……
除去高湛写的鸡零狗碎,东路军、西路军以及节度使衙门也有公文送来,更别说还有尚书省六百里加急发过来的每旬要务。这些东西堆在一起,只两天工夫就用掉了高殷整整一盒朱砂。年轻皇帝写呀写呀,一直写到正月初九兵团拔营,这才把堆在手边的奏章勉强批完。但他刚刚伸了个懒腰,还没来得及躺上龙榻,高老九的传令兵就又在帘外跪地求见了。
高殷一看见那摞便笺,心肝都是颤的。可他宁愿累的手抖眼花,也绝不会把手中的权力下放给高湛,不然的话还出来御驾亲征做什么?此外,他也绝不相信九叔只有这么点本领。/用琐事烦人,很可能只是为了掩盖真正的阴谋。许州兵团几乎都是高湛的人,他要是想隐藏什么东西,就算校侯也很难找得出来。/
大齐天子在猜疑当中离开穹庐,骑上尚书省驾部精心挑选出的赤金色汗血宝马;大齐天子在猜疑中踏上官道,与四千将士一同走向南方的郑许州境。大军拔营时的场面,的确可以称得上浩浩荡荡,到处都能听到人嘶马鸣,举目皆是车轮滚滚,战辅兵们身穿厚重的胖袄,在官长的吆喝声中忙的团团乱转,口中喷出的白雾几乎能够连结成云……光是看着他们,高殷就觉得浑身燥热,恨不得下一忽就置身战场,向敌人的坚阵发起果敢冲锋。
人群聚集之后的力量,能让最最巍峨的巨兽自愧不如。绵延数里,比寻常城镇还要壮观的军营,转眼之间便被装上了辎重车辆,统领九州万方的大齐天子,也在刀剑备身的重重保卫之下,热血沸腾地骑在了行军纵队正中。不过,年轻皇帝与乱民头目之间的距离,想要缩短的话并不是那么容易。
一忽很快就过去了,然后就是一秒,一刻,一个时辰……军队蜿蜒在官道上,前路漫漫看不到尽头所在,曾经充盈高殷全身的高昂战意,就这样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一滴地变得冷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