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石、烂瓦、木横桁、土坯砖、旧大梁……所有这些玩意儿被颍阴州兵统统炸飞,只留下散落四周的一堆堆垃圾。尘烟散去之后,新郑大营坚固无比的外墙上面,已经出现了一个上宽下窄,足可以容纳四名武装士兵并肩齐行的硕大缺口。仿佛鱼刺一样枝杈着的破木料上面,随处可见暗红色的火苗。
曾在八百里瀚海见证诸多血战的三辰大幡,就在此时骄傲地竖起。环绕旗面的赤红色镶边,从没有像今晚这样鲜艳。“众将士!” 张邦达刷地一声抽出四尺横刀,波光粼粼的刀锋利如秋水,当即就把飘飞在空中的一条长巾分身两断:
“尽诛奸佞,佑我主上!”
“佑我主上!”
“佑我主上!!”
……
三百名士兵同时呐喊,宛若一人。邻近勇丁纷纷加入,情不自禁。颍阴州兵没有再炫耀他们的队列工夫,直接在原地恢复成纵队队形,挺起步槊就跳进了外墙缺口。大先生在亲兵什的簇拥下紧随其后,率领着从丙队、自强队抽调而出的六什步兵,虽然低调但却同样迅速地进入新郑大营。
是时候了。苏然盯着那个黑漆漆、阴森森,不知还会吞噬多少生命的洞口,指甲深深地嵌进了掌心。他向焦勇抱拳行礼,然后按照大先生的《指示》要求,带着身边的三什弟兄头也不回地冲上了柴捆通道。
他还不够资格指挥这些成年勇丁,但他已经向大先生做了保证,一定会把甲队的弟兄按时带到师傅身边。当甲队、乙队的援兵按预定计划与大先生会合后,闯进新郑大营的义军勇丁就会有整整十四个什,总人数将近两百,不比颍阴州兵差多少。接下来,就是比比看谁先找到小皇帝,把这个倒霉孩子从帐里那群赃官手里救出来了。
跨过缺口处那堆垃圾之后,苏然的脑子立即变得活络起来。他开始幻想大齐天子向大先生作揖的情景,想想看一身大金龙袍,头上悬下来几十串珠宝的“圣上陛下”,对着穷乡僻壤的一个褴衣先生连连称喏……/这场面实在是太美了,估摸着一千年也就出这么一次。小田鼠呢?这么久了,难道还没找到小皇帝的位置?义军能不能抢先,可都看你了啊!/
苏然非常着急。他也没法不着急,自从进了新郑大营,他除了跑就是跑,即便好不容易找见了大先生,两只小短腿也完全没有休息的工夫。其他弟兄大抵也都是如此,可他们虽然已经跑得气喘吁吁,仍然还是落后颍阴州兵一程。
张邦达就像是杀神降世一般,当面之敌无不立毙刀下。三百名州兵也是个个热血沸腾,直接用纵队撞碎了官军的抵抗,在路线两侧留下一具又一具噗噗喷血的尸首。在苏然经历过的战斗当中,唯有这一次,刀枪的战果超过了铳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