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惠然自己大概算只豺狼,至于他的子嗣,称之为土狗都勉强。在黑甲大汉面前,王家老大白眼一翻直接晕倒,一股淡黄色的暖流,以他的裤裆为圆心迅速扩散。
“你们——你们敢动他!!!”王惠然的正妻,虽然语气仍旧凶狠,但却没有了刚才那股气势,“畜生啊!晴天白日,畜生进家作祟了啊!——老头子,你倒是说句话啊!”
“你们几个,”王惠然用力按住发抖的左臂,头也不回地对子女下令道:
“带她一边歇去。赶紧!”
他在家里说话,还是有人听的。尽管老妇人又是拽头发又是扯衣服,后来甚至开始撒泼咬人,但还是被两个孩子拉到了土坑旁边,紧挨着前儿媳妇僵硬冰冷的尸体。那大概是全世界她最不想去的地方。
王惠然没有浪费这段时间。他拍干净了身上尘土,又把乌纱材质的四方平定巾重新戴正,多少恢复了几分主人威严。“几位大师”,王惠然来到雷叶近前,尽可能地把视线远离黑甲巨汉,尤其是那杆比人还高的全铁狼牙棒:
“这里不是说话地方。容我带上那个不肖子,到后院详谈如何?”
“不行。”猫妖当即拒绝了这个要求。“我们早就商量过了,恶人必须受到惩罚,谁的儿子都一样。别再白费力气了,拿绳子出来,帮我们绑了人犯见官!”
半时辰后。村路——官道交叉口,老水井左近。
王家老大木然地坐在囚车上面,前、后、左、右都被铁栏杆围的密不透风。他身上披了两件厚棉袍,脚上一双漂亮的旱獭皮靴,脑袋、脖子同样也是缠满布料,即便到塞外过冬也是一点问题没有。红彤彤的仿古漆器食盒,沉甸甸地躺在这位杀人犯的膝盖上,卤肉和烧鸡的诱人香气,三十步开外仍旧可以闻得清清楚楚。
“备这么多东西,顶什么用!”玖月望着囚车拐上官道,黑衣衙役在马背上一颠一颠,心里不由得就燃起一阵怒火:
“等到了南监,还不是被同牢犯人抢光。他那个娘实在是事多,县里凭啥不治她的包庇罪,把老婆子一起绑了!”
她说这番话,倒不是真的对老妇人存了深仇大恨。玖月其实是触景生情,想起了自己的过往。一个因为为了私欲杀妻的混账王八蛋,居然能够得到母亲如此细致的关爱,她这个规规矩矩的小老百姓,却被老祖龙的陶俑兵闹的见不着爹娘。这世道,为啥就这么不公平!
“多抓人就要多生是非。范县官这种胆小鬼,肯定不愿意把母子一起逮捕。”雷叶就像大姐姐一样,摸了摸玖月的小脑袋:
“放心吧,善恶有报,王家老太婆,肯定要给自己造的孽还债。天上神佛,都在看呢。”
“她可不觉得自己是坏人。”鹦鹉扑棱着翅膀,娴熟地落在了大黑个子头盔顶上。他用右爪举起刻着新名字的袖珍酒盅,一面品尝桑椹酒,一面评论道:
“在她眼里,咱们才是祸害王家的土匪。等着吧,明天她就会逼着王惠然进城捞人,托人情一直托到洛阳去。不过随便他们去搞,我已经弄到了范县令包养戏子的证据,加上之前书院那件事,晾他也不敢枉法轻判。”
“我在江户的时候,也遇到过豪商与奉行勾结的事情。”雷叶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了?有钱就能让官府推磨,我们想让县令秉公执法,居然还得费尽力气抓他的把柄。大个子,你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