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是饮下酒汤,向唯一的圣天子屈膝效忠。或是引颈就戮,为迄今为止的罪行付出代价。”
“迷津无边,回头是岸,”曾经是李重檐子女、儿媳的死物,不带任何声响地从八仙桌边站起身来。他们已经卸掉了外面的所有伪装,暴露出细腻精美,足可以以假乱真的本体陶胎:
“认明情势,切莫执迷!”
磷光离开灯芯蜡捻,阴森地漂浮在四人身边。咯拉拉,咯拉拉,脖颈与躯体的结合部,就像磨盘空转似地发出了摩擦声,九只烧制而成的陶俑脑袋,以凡人绝对无法达到的默契,同时转向了诛邪小队。李重檐、老太婆、三儿一女、全体儿媳……这群把自己卖给老祖龙的怪物,从左到右依次抬起僵硬的陶制手臂,描红绘彩的指尖,极度渴望地伸向新鲜血肉。
被死物抓到会有什么下场,玖月再清楚不过。还在老家黄峪寨住着的时候,这种事情她见的太多太多。/你们休想得逞,/面对陶俑空洞的注视,她就像愤怒的小豹子一样,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想跟诛邪小队作对,下辈子吧!/
绿光闪耀,鬼影幢幢,浓雾之间,传来令人毛骨悚然的尖利笑声。陶俑怪物开始了行动,就在它们向前逼近的同时,玖月猛地一抖衣袖,专宰死物的错金银刃匕首,“刷”地一声就握在了少女手中。白银耀眼的反光,引得李重檐和一众家人齐齐扭头,注意力暂时离开了其他三人——
雷叶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撞开后腰木盒,右手攥住椭圆焰球,在暗红色的火种上方飞快一抹。“看招!”猫妖把嘶嘶作响的炸弹猛地扔向地面,随即对殿后的黑甲巨汉吼出命令:
“就是现在!撞破围门风!”
火药焰球“啪通”一声炸开,在厅堂正中登时掀起一团五彩花火。弥漫开来的苦涩药烟,逼得李重檐一家连连后退,那些堵门的小厮、奴婢,也被这团迷雾当场定住身形,仿佛石像生似地站在原处一动不动——
这些行尸走肉解脱的时刻,终于到了。它们与李重檐一家不同,并没有本体陶胎,只是比活人还要脆弱的肉傀儡而已。就像以往无数次那样,黑大个子再次上演拿手好戏,他仿佛挥动柳枝似地单手轮转狼牙铁棒,把堵在门口的这群死物,顷刻间打成一堆碎尸断臂。
诛邪小队干掉的行尸、尸傀,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每个人都成了这方面的专家,完全谈不上什么心理负担。半凝固状态的黑血,虽然泼的整个屋子到处都是,但玖月根本没有时间反胃恶心,她从暗袋里面挑出一包驱邪散,顺手往门外一撒,然后就踩着满地粘腻,头也不回地冲进了院里。
一群膀大腰圆的家丁,就在门槛对面等着。他们既不是陶俑也不是行尸,而是甘愿为死东西卖命的无耻凡人。“宰了他们!”、“一个也别跑!”家丁们就像饿狼一样嗥叫着,你推我搡地冲向了——
冲向了自己的死亡。黑甲巨汉双手紧握狼牙棒,一个直捣就把领头家丁撞飞出去;猫妖雷叶亮出曲刃打刀,先用扫堂腿把对手绊倒,再用钢刀干脆利落割喉,短短三个心跳的工夫,就把两名家丁送去见了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