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屯田队幢都是缺医少药,像这种扎得不深的小口子,通常只能自己想办法处理。赵栋成不打算破例,他掌心朝上地伸出右手,等待流出的血液自己凝固,但在这么做的时候,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瘦的不成样子,苍白色的皮肤紧紧蹦在骨头上面,用手用力按下去的话,就会有针扎般的刺痛向着四周蔓延开来。
模糊的影子,就在此时出现在了意识的边缘。赵栋成猛地转过头去,但他所看到的,只有在山坡上辛苦劳作的四幢九队。一百一十七个疲惫的身影,一百一十七双麻木的眼神,一百一十七个衣衫褴褛的逃难农民,不知道还要在这个地方渡过多少日夜。
赵栋成很不喜欢这种场景。他顿时感到一阵强烈的烦躁,本来已经开始愈合的伤口,也开始再次冒出暗红的血珠。为了求得内心安静,赵队主只能病急乱投医地把视线转向东北,急不可耐地望向了那轮太阳。
但他在天幕上找到的,只有深深的失望。今天的太阳明显缺乏活力,光线清冷不说,还总有几堆灰蒙蒙的云絮围绕身边,就像一个刚刚钻进废屋打了个滚,身上沾满陈年蛛网的倒霉孩子。他把双臂抱在胸前,一言不发地瞪着日头看了几忽,随即毫不留恋地转过身去,再次开始了与枸杞树的鏖战。
太阳落山之前,赵栋成又被枸杞伤到了两次,第一根刺只是在手背上面拉出一条血道,第二根刺却是扎进了大拇指甲缝,痛的活像是在上刑。不过,人在倒霉的时候,往往会在别的方面得到补偿,他今天的打猎运势就相当不错,临收工的时候,只放了两铳就崩到一团灰褐色的毛球,在人群当中赢得一阵稀稀拉拉的叫好。
那是一只刚刚褪去冬毛的松鼠,被他的铅弹正好打中下腹,屁股、后肢连着标志性的大尾巴直接炸飞,留下来的上半截身子苦干瘦小,把骨头缝刮干净也剔不下来二两肉。
赵栋成索性把这团血疙瘩给了尤喜。“你就把……就把这东西剁成细丁,”他很随便地下达了一个命令,“大小随便,能挂上鱼钩就行。去吧,到河滩那边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钓着几条鱼,你可以留下最肥的那条,让家里头打个牙祭。”
尤神汉当然不会有什么异议,他拿一块破葛布帕子包了松鼠,欢天喜地跑去了营区。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今天晚上不仅他家能吃到鱼肉,全队老少也能分上几口鱼汤,喝得肠胃一片暖洋洋。
但事情偏偏没有向着这个方向发展。尤喜带着鱼竿钓线,大概在酉时六刻的时候离开营区,还和站岗的黄家老二打了声招呼。短短两刻钟以后,河滩那边就传来了尤喜的惨叫,比遭到拷打的重刑犯还要凄厉。“娘呀!爹呀!”南风带来这位神汉的哭喊,让赵栋成的心头顿时为之一颤
“救命,救,救命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