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弃这种日子,到陆地上跟我们这帮丘八吃泥巴玩命?/赵栋成望向后面的一队阵地,用鼻孔不屑地哼了一声。代表甘寅所在的五方旗,正在那里卖力飘扬。/獠蛮就算再好战,也不会被冲动烧坏脑子。几把兵器就想哄人当肉盾,真是媚眼抛给瞎子看!/
要不是看在那贯赏钱份上,赵栋成甚至会把这些评价直接说出来,与鸟铳什还能动弹的部下一同分享。人得感恩,哪怕施恩的长官既没能耐又不服众;基于同样道理,他也不会说汾水上的船队一句坏话。尽管那地方安全的让人嫉妒,而他们只能在野战工事里挣扎等死;尽管朔镇的高官显贵,挤破了脑袋也要把子弟安插过去……
因为他确确实实从那里得到了恩惠。不止是他,队里、幢里、军里全都在享受恩惠。实际上,就目前这个战局,大齐台军之所以没有彻底溃败,完全是因为汾水补给线在吊命。只靠陆运的话,不仅到达前线的物资少之又少,而且还会被四处出没的戎狄游骑烧掠大半。
北边那些赶马的腥膻胡人,就算有太虚帮忙还是不懂水战。王铁枪的朔镇水军,虽然比淮河、长江上的同行差出几条大街,但在汾水上却是一方霸主,从去年开始几乎把把豹子,胜率高得令人咋舌。他们总共拥有十条大型浆帆斗舰、十条中型浆帆艨艟,外加五条用作移动炮台的车轮舸,比戎狄缴获的小破船高不知道哪里去,光靠冲撞就能把对手统统送进水里喂鱼。
航行在汾水,以及众支流运河上的水师战船,保证了运输船队的绝对安全。河东地区的钱粮兵员,就是顺着这些河道源源不断北运,然后再被獠蛮为主的民夫队伍送往各个阵地,让驻防羽林、振武军、护寨勇丁、土团、义民得以继续战斗,用自己的性命勉力迟滞敌军。用殿下的话说,“你们在这里流的每一滴血,都让胜利离我们更近一分。陛下不会忘记,父老乡亲不会忘记,我高孝瓘,在这里多谢诸位了!”
赵栋成愿意为殿下战到最后。因为兰陵王始终与他的兵卒在一起,与四面八方冲来的敌人战了整整一个月。但是,赵栋成并不认为殿下能带领他们取得胜利,就算那支人马具装所向披靡的亲兵幢,也只能把溃败的日子向后推迟一点而已。/山要是崩了,人就算再大力气也扛不住。单靠朔镇,别想把大势搬回来。/
四月初一之前,双方还算是处于僵持状态。然而,四月初二这天,一切都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太虚之刃”朱邪赤心借用主子的妖法突破雁门关,将这座千年险关踏在自己脚下,从那以后,局势就变得一天比一天恶化,直到变成今天这个稀烂模样。到处都在厮杀,哪里都是硝烟滚滚,凡人、妖邪都像蝼蚁一样死去,成千上万斤血浆把土地染得漆黑,变得比经年盐块还要板结。
事到如今,晋阳——介休这条线上,前线、后方已是变得模糊不清,驻防羽林、振武军以及本地义勇就像羊拉屎撒的到处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