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大钱打造的盾车,现在已经坏了十几辆甚至二十辆,本要顶着箭雨拆障碍的选锋老兵,更是没过壕就倒下一片。他们可不是刚拿起刀矛仨俩月、裤褶不是太大就是太小的青头丝,而是历经百战的强健勇士,每名老兵的损失,都相当于一门火炮彻底报废,连赵栋成这个外人看着都肉疼。
另一方面,戎狄这支伏兵也非常蹊跷。从沟底冲出来的妖邪,虽然夹杂了不少巨兽,但蜚兽、恶狰之类的杂牌却占了大头,还有那些怎么看都不对劲的杂交地龙,虽说样子又凶又恶,打起来却比泥巴还要软烂,明显就是扔过来凑数的。真正的压箱底,肯定不是这个鸟样。
两道壕沟、连绵障碍、互为犄角的多座营盘……朱邪赤心有可能在任何地方孤注一掷,用重甲尼人、芽孢恶魔给凡人拦腰一击。/万一四步幢被伏兵逮到,/赵栋成望着部下们的年轻面孔,一滴冷汗顺着左肋滑下,激起一路鸡皮疙瘩。/再惨的事都不奇怪。我真该提前找好队副的,现在连个后备指挥都找不到!/
……
激战持续的时间说长不长,只够太阳往西天挪上一小段,但说短也不短,让旁观者觉得过了大半辈子。热风从北边吹来,带来一股股呛辣硝烟。灰烬、火药渣滓、尘土、浮末,各种小颗粒成片打在脸上,带来蚊虫叮咬般的刺痛。阳光穿透氤氲烟气,化作或粗或细的一根根烟柱,照亮倒在地上的巨大尸体,以及少数几只不肯死透、仍在扑腾的顽固妖邪。
第一梯队的铳炮,已经停止了轰击。辎重队把伤员、损坏兵器以及战死军官装上独轮车,通过队伍之间的空隙匆忙后送。几队长枪手越过残破的盾车,一面在战场上来回巡逻,一面在地上扎扎戳戳,把妖邪尖利的惨叫声挨个掐灭。这份工作给长枪手惹来了很多目光,但却不是他们最费力的活计,赵栋成看得真真切切,很多长枪手补完刀回去盾车防线,当时就把如林的长枪斧钺放下,转而扛起沉重的麻袋、盾牌,匆匆忙忙地赶回壕沟。
于情于理,长枪手都得这么做。选锋老兵不仅损失惨重,体力也消耗的七七八八,有脑子的长官都会把他们撤下来修整;鸟铳手、轻炮炮组有一堆红热的铁管子要处理,能当场修的当场修,不能当场修的要先向队主报备,再管幢副领取新品替换,先前消耗的火绳弹药,同样也得向各幢的辎重队索要,各种事情多的要命。这样算下来,第一梯队能马上动用的填壕劳力,自然只剩下了长枪手,他们好歹有盾橹保护自己,不像辅兵、力夫那样只有单衣一件。
单靠人力填埋沟壑,是一件相当没看头的事情。大阵里的步卒,谁没扛过大包?谁没搭过架子?安营扎寨的时候,这些活计把肩膀都磨出茧子了,哪还有新鲜可言。更何况,第一梯队的那些长枪手,基本上啥危险也没遇到,全程平淡如水几乎看不到转折。
没有戎狄嗷嗷叫着冲出来,钻过障碍区砍杀长枪手。也没有传闻中的射雕者躲在拒马、鹿砦后头,一箭一个屠杀长枪队的军官。虽然一直有长枪手在沟边架着盾牌,但他们需要提防的危险,便只有偶尔飞来的戎狄砲弹,一炷香工夫能有一颗打到正确位置,就算是异常精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