戎狄砲兵在老兵刚开始干活时扔了两团泥巴,随后便彻底哑了嗓子;几名长枪手拆东西时踩中陷阱,一些倒霉辅兵不幸撞到坑中的行尸。一梯队遇到的麻烦便只有这些,送到壕沟南边的军官尸首,就赵栋成所见仅有一具而已。不过这也是预料当中做到的事情,面对预先做好准备的大队人马,少量毒雾或者寄生虫,根本造不成像样威胁。
第一梯队既然这么顺利,那二梯队肯定不能继续呆站。一切都是老一套:首先,贞宁左军与大阵中军你来我往地应完旗,接着再向各个步幢发出旗语信号;然后,甘寅带着鼓角什擂响战鼓,命令麾下各队以四路纵队向北行军;最后,赵栋成和其他队主挥动腰刀,带着各自弟兄拔脚前进……
眨巴眼的工夫,他们就到了沟边。桥很窄,最多只能容纳两路纵队,赵栋成必须连喊带吹哨地把队伍拆成两部分;桥很软,踩上去能感到新鲜尸体的弹性,以及半凝固血液的冰凉;桥很臭,河底淤泥就像埋了一百万颗坏鸡蛋,死尸、死寄生蛆更是在脓浆当中迅速腐烂,当着所有的人面浮出大堆浑圆气泡。临破裂前,它们居然还会发出七彩反光。
赵栋成试过屏住鼻子用嘴呼吸,但不过是把臭味换到舌尖上而已。幸运的是,煎熬并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壕沟其实很窄,最宽的地方也就一丈半。幸存的铁线虫、寄生蛆没给他们找麻烦,可能是一队、二队阳气太旺,也可能是这些小怪物还没恢复神智。实际上,直到三队过完桥,才有寄生虫试着钻进军鞋,辎重队有两个倒霉蛋着了道,吓得当场大喊大叫,差点把幢副也带进沟里。
这件事引发了一连串后续反应,乱咋呼的倒霉辅兵挨了军棍,几座窄桥也被艾叶前后熏了一遍,让后续军幢在壕对岸等了半刻钟还多。不过,这些就不是赵栋成需要操心的了,因为二步幢的三队战兵,过壕之后就接到了所有丘八都不会拒绝的命令:原地坐下,“一刻钟小休息!”。
顶盔贯甲走上五里地,说不累那肯定是骗人。谁要是逞能继续站着,这会儿固然可以鹤立鸡群全军闻名,但疲劳却会一点一滴慢慢积累,在战斗最酣的时候一拳把人击倒。早在大先生手下当护寨勇丁的时候,赵栋成就明白了这个道理,指挥整个大阵的振武军上党镇将、潞州刺史当州都督尧雄,对此显然也是深有研究。
与二梯队的做法类似,一梯队也在设法保持士卒体力。最早过壕的那批长枪手,早已返回了所属步幢,现在应该和赵栋成一样坐在地上。从凌乱但却节奏飞快的砍伐声推断,皮景和八成又派了选锋老兵上去,让他们接替长枪手拆除障碍。/给他们的赏钱,绝对少不了。/
选锋手里拿的家伙,既有辎重队带来的伐木斧、大铁锤等工具,也有骨朵、链锏等钝器,基本没人使用心爱的刀剑。杂乱的工具、沉重的铠甲,就像脚镣一样拖着后腿,让他们的工作效率比长枪手低上一大截。毕竟,后者用的可是精钢长柄大斧,一挥就能断掉狰头的沉重利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