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了,没必要这么麻烦。”少年的态度非常强硬,根本不给马党长插嘴的机会:
“啰啰嗦嗦写一大堆,又难背又难懂,纯粹浪费工夫。马党长,你把我送到地方以后,请把这句话即刻带给打更人,让他们一个字别改,日落之前务必传遍全寨:‘这几日,墙外有土无伤骚扰人畜。各家各户仔细听好,夜里务必关紧门窗,白天也要多加小心!’”
东寨党长兼阖寨邑主,脸皮霎时间变得紫涨紫涨,但他终究还是没有出言分辨,只是默默地点头应承而已。少年知道,自己的态度太过粗鲁,惹了对面不高兴,但态度不强硬的话,效率怎么可能提高?更何况,他已经为马土垚考虑得足够多了,安排过去的都是轻活,最要紧的那些事情,有一个算一个全压在他自己身上。
首先,少年要去见一个人,也就是昨天在卧虎楼门口,引起褴衣怪人注意的那位农家少女。如果少年没有猜错,能帮他解决最后一个疑问的,恰恰就是此人。自从出事以后,女孩便被安置在马党长的双进宅院,事实上处于软禁状态,这件事情老马办的非常细致,甚至到了全家总动员的地步:
大门被门板、铁索完全封闭,只留西边一扇侧门出入,马家两个儿子轮流上墙值守,连麻雀都不许越过;“客人”待着的内院,则是马党长的老妻带着两个儿媳妇,还有一位未出嫁的闺女日夜看守,哪怕“客人”内急,至少也有俩人一左一右跟着,始终让对方不离视线……
法曹看管钦案要犯,也就是这种程度了。亲眼见到这一切后,少年实在是无语至极,但马家如此用心办事,他也不好开口斥责。“都辛苦了,都辛苦了。”面对春风得意的老马,以及他那些笑容满面的子女,少年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取出两枚赏赐用的一两银锭:
“个人的一点心意。麻烦把我领去客房,有几句话想问客人……咳咳,当然不是私下问,全程开门而且不进屋!你们还按之前那样看守,不管有谁过来,都让他先等着!”
马家的效率很高,半柱香以后,他就被领进了内院。老马和两个儿子没多说什么,扭头就去找打更人了,但老马的妻子却是非常紧张,白发老妇如临大敌地紧盯少年,不仅把西厢房的屋门完全敞开,而且逼着儿媳妇与闺女守在周边,这幅架势,真像是家里进了大灰狼一样。
旁观者尚且如此,在西厢房“做客”的正主,那就更不用说了。“可算来人了!”门扇开启的同时,愤怒的嗔声当即涌出:
“你们到底想咋样?一句话就把我扔过来,关、关、关一直关到现在!拘票呢?没拘票就敢扣人,信不信我告到州——咦?”
女孩万分惊讶地停在门口,手里举着的晾衣杆,“咣当”一声撞上门框。瞧这架势,她本来是要把来人狠揍一顿的,但好整以暇站在院中的少年,却让女孩的心思瞬间大变。
阳光洒进内院,为在场众人,尤其是位置最好的少年渡上一层淡淡金粉。女孩咬紧嘴唇,目光先是在少年脸上久久徘徊,接着又一路向下,从宝刀直滑到鹿皮长靴。没过多久,她的脸颊就开始发红变烫,晾衣杆更是“邦咚”摔在地上,空出来的双手先是按住眼睛,接着又急急忙忙地移到头顶,把乱发拨回耳后,将头巾再次弄平……
少女的羞涩表现非常可爱,再加上那股淡淡的牧场味道,让少年感到一股久违的亲切感。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安静地站在原处,一面露齿微笑,一面继续欣赏女孩的娇憨神态。这下,不单“客人”紧张地偏过脸去,就连主人家的闺女都是满脸向往,本就没多少的敌意彻底不见。马党长的老妻,赶紧在女儿胳膊上狠掐一下,但她的这一举动,只是让空气变得更加快活而已。
少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形了。他知道自己生了一副好皮囊,这是祖父留下的遗产,家中子孙差不多人人有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