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叹了一声:“裴大将军战死,必须把队伍抓回手里,不能放给别人,若要抓稳,则需战功,你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谢狄道:“我前几日见到了宁军大营那边有增兵迹象,看不出增兵多少,这是变故......现在只盼着,别再有什么变故了。”
宁军大营。
余九龄肚子有些不舒服,去军中医官哪里讨要了一些药回来,正遇到李叱他们巡查营地,于是小跑着跟了上去。
余九龄问道:“现在云中的医官,多是沈医堂的人?”
李叱点了点头:“大部分是。”
余九龄道:“说起来,许久没有见过沈先生了,她也不知道去忙些什么。”
李叱道:“进豫州之后不久,她就说要出去在各地看看,沈医堂需要大量的药材,需要在豫州寻找新的产地,或者是找合适的地方自己打造药园,确实已经许久没有回来过了。”
余九龄道:“那位沈先生,也是神仙一般的人物啊。”
李叱回想了一下沈如盏那般气质风度,确实不是寻常人可以相比。
只有经历过巨大的沉浮,才会有她那样的从容,李叱知道她和西疆某位将军之间的故事,那应该就是改变了沈如盏心境的事。
她活在这个世上,却超然于世外,看似她整日都在为铜臭之事奔波,可那只是她给自己
留在这个世上曾经活着的证据罢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高希宁和她有几分相似。
李叱忽然箭想到,若他有一天也出了什么意外的话,高希宁会不会也变成沈如盏那样的人。
然后李叱就摇了摇头,心说自己这是在瞎想什么。
其实沈如盏就不在豫州,她在荆州。
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此时就在荆州节度使谢秀的府里做客。
“姐。”
谢秀亲自给沈如盏倒了一杯茶:“你怎么会突然到我这的,咱们好像已经有十几年没有见过了。”
沈如盏笑了笑:“云游四方,走过这的时候才知道你已经贵为荆州节度使,本不想打扰,可是又觉得不见你一面,心里会有些遗憾,所以便来了。”
谢秀连忙道:“姐你愿意什么时候来都可以,随时都可以,若是能留下不走了那自然最好。”
他坐下来,重重的吐出一口气:“西疆一别十几年,自从将军他......”
说到这,谢秀停了下来,脸上多了些歉疚:“对不起,我不该提起将军。”
沈如盏摇头道:“没有什么关系,已经过去那么久了。”
谢秀低下头,看着手里的茶,眼神恍惚起来。
那一年他还是将军身边的亲兵,才十几岁而已,西域人寇边,将军带着他们血战,杀到最后,只剩下十几个人了。
将军身中十几箭,就躺在谢秀怀里,气若游丝。
将军当时嘴里念叨着的,来来回回只那一句话......我可能要误了与她的约定,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
再后来,他从西域回到大兴城,在谢家的运作之下,他成了那一战的最大功臣。
得皇帝亲自嘉奖,再加上谢家的人给大太监刘崇信送了一笔厚礼,刘崇信亲自在皇帝面前举荐,又给谢秀伪造了身份。
谢秀便直接从一个校尉,提拔为正四品将军,调入驻守在荆州的左领军卫。
那时候他还不是校尉,只是将军身边的一名亲兵团率,他去西疆也只是去走个过场而已,是为了增加些履历。
就这样又过了几年,前左领军卫大将军老迈请辞,谢家再次帮他打点,他顺利成为左领军卫大将军,军职只正三品,已到武将极致。
两年后,谢家的人为刘崇信献上至宝鸾凤壁,刘崇信大为欢喜,再次于皇帝面前举荐,谢秀就成了荆州节度使。
十几年时间,从一个边军校尉,到了正一品的封疆大吏。
他很风光,可是他很内疚。
因为他知道,他得到的这一切都是谢家的人帮他剽窃来的,那一战的功劳是他的将军的。
“姐......对不起。”
谢秀抬起头看向沈如盏:“真的......对不起。”
沈如盏摇头道:“何来的对不起,那一战,我救到你的时候,你身上有十三处重伤,若天下还有一个节度使名正言顺,其实就应该是你。”
谢秀沉默。
良久之后,他忽然趴在桌子上嚎啕大哭起来。
“我想将军了。”
哭的撕心裂肺。
西疆小城那一战,那些把他当亲弟弟一样照顾的哥哥们,一个一个战死在他面前。
将军身中十几箭,是一把将他推开后为他挡住的。
血,泪,过往。
生,死,将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