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克文默默承受着,满是疤痕的面孔上泪水肆意奔流,直到小桃红打累了,打不动了,方才抱住方克文的肩膀,将头抵在他的胸膛上,大声哭嚎起来。方克文紧紧抱着小桃红,口中不停重复着:“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思文震惊地望着眼前的一幕,她幼小的心灵一时间还无法接受看到的一切。
罗猎和阿诺也在此时出现在巷口,两人看到眼前的情景,已经明白方克文和小桃红终于相认,虽然心中为方克文感到高兴,却明白这里绝非久留之地,从他们来到津门之后的情况来看,方家应当遭遇了很大的变故,如果方克文仍然活着的消息被人知道,恐怕会引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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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会引起意想不到的麻烦。
罗猎匆匆来到两人身边,提醒他们尽快离开,即便是有再多衷肠想要倾诉,还是等离开这里再说。
庆福楼内此时也发生了变故,罗猎和阿诺刚刚离开,宋秃子就开始慢慢脱起了衣服,开始的时候他的那帮手下还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可宋秃子越脱越多,竟然将身上的棉袄棉裤褪了个精光。
虽然他们这群人靠得就是不要脸来讨生活,可大庭广众之下脱光衣服也超出了他们的心理极限。手下人慌忙去阻止宋秃子丢人现眼,却被这货抬脚踹了个屁墩儿,然后宋秃子就光着屁股就在众目睽睽之下从庆福楼内跑了出去,沿着山西路的大街一路狂奔,一边跑还一边唱:“小尼姑,年方二八,正青春被师傅削去了头发。我本是女娇娥,又不是男儿郎。为何腰系黄绦,身穿直裰?见人家夫妻们洒落,一对对着锦穿罗,不由人心急似火,奴把袈裟扯破……”
宋秃子正月里裸奔山西路,被冻得大病一场,沿途好事者追看叫好,山西路一带无数人受过这厮的欺负,看到宋秃子丢人,自然是大快人心。此事在津门广为传颂,这厮也因此成为众人眼中的笑柄,非但如此他的行为搞得安清帮灰头土脸,一直和安清帮不对乎的几个帮派趁机大肆宣扬,气得安清帮的扛把子白云飞当众抽了宋秃子十多个响亮的大嘴巴子。
宋秃子也明白自己应当是着了别人的道儿,可是他怎么都想不起来当时的情景,这笔帐自然要算在小桃红的身上,等他派人前往庆福楼寻找小桃红晦气的时候,却得知小桃红母女二人已经离开了庆福楼,去向不明。
罗猎算准了宋秃子必然会在事后报复,所以在当天就劝说小桃红母女搬家,小桃红母女二人这些年一直租住在山西路附近一间简陋的民房里,她们娘俩儿原本也没什么东西,跟着方克文一起当天就搬到了日租界松岛街的一家旅社,为的是暂避风头。
方克文一家人重聚自然有道不尽的别情,数不完的衷肠。思文本以为自己的父亲早已死了,却想不到突然又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心中的欢喜实在是难以形容,虽然最初看到方克文满是刀疤的面容有些害怕,可很快就跟他熟悉亲近起来。
方克文原本以为自己现在的样子亲人们难以接受,却想不到小桃红对自己情真意笃,不离不弃等了自己整整五年,还独自抚养他们的女儿承认,这些年的辛苦付出实在是让人感动。
当天入夜时分,一家人吃了团圆饭,思文趴在父亲的怀抱中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方克文小心将女儿放在床上,为她细心地盖好了被子,这才和小桃红在床边坐下,小桃红挽住他的手臂,将头靠在他的肩上,闭上双眸宛如梦呓般说道:“我该不是做梦吧,你真的活着回来了?”
方克文握住小桃红的双手,曾经细腻柔滑的双手如今肌肤粗糙,掌心还生出了不少的老茧,由此也能看出她这些年历尽生活的艰辛,方克文动情道:“让你们娘俩儿受苦了。”
小桃红道:“我这五年日日夜夜都在期盼你活着回来,天可怜见,果然让我将你盼回来了。”
方克文叹了口气道:“只是我现在这个丑样子,你该不会嫌弃我吧?”
小桃红睁开双眼看了看他,柔声道:“这样才好,又丑又瘸,省得你再去外面勾三搭四,只要你齐齐整整地回来,陪着我们娘俩儿安生过日子就好。”
方克文激动地连连点头道:“以后我哪儿都不去,就陪在你们娘俩儿身边,就算是你赶我,我也不走。”
小桃红将头在方克文的肩上亲昵地摩擦了一下,然后却又叹了口气道:“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你是个野惯了的性子,现在说得好,可过不两天就会感到厌倦了。”
方克文紧紧握住她的双手道:“不会,今生来世,我只想跟你们在一起,永远也不会厌倦。”若无此前的五年磨难,方克文也不会有这样的感悟,也不会体会到何谓真正的幸福,此时他望着对自己痴心一片的小桃红,内心中不由产生了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的感慨。
小桃红点了点头,想到自己五年的苦苦等待总算没有白费,心上人终于归来,小声道:“就算你厌倦了,我也不走,我们娘俩儿这辈子赖定了你。”
方克文道:“求之不得,求之不得!”他伸出手摸了摸小桃红额头的疤痕,关切道:“这道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