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内,又传出了董彪的声音:“安心等着呗,反正着急的又不是咱们,有周嫂在这儿做饭给咱们吃,我倒是乐意多等几天呢!”
黄昏时分,布兰科带领着手下十多名弟兄重新回到了同往那庄院的路口。
路口处停着的那两辆车已经不见了踪影,按常理推测,应该是曹滨离开了那处院落,回他的老巢去了。
布兰科的目标是罗猎和赵大新,曹滨的离去只会对布兰科更加有利。
一帮人潜伏到了白天布兰科待过的那片灌木丛中,鲍勃习惯性又叼上了雪茄。布兰科一巴掌扇了过来,低声吼道:“你想给对面的人打声招呼么?”
鲍勃赔笑道:“我只是过过干瘾,并没有点着它的想法。”
布兰科拿出单筒望远镜,趴在灌木丛中观察了院落,院落中杀死他亲兄弟的两个马戏团杂耍还在那里,上午见到的陪那个诺力练飞刀的小家伙也在那儿,那个上了岁数的妇女还是忙忙碌碌,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发现。
布兰科将望远镜递给了鲍勃,并道:“鲍勃,我总是能嗅到这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味道,我真的无法确定他们是疏于防范还是布好了陷阱。”
鲍勃看了几眼,转过头冲着布兰科笑开了:“布兰科,你太谨慎了,曹滨将这俩杂种藏在了这种地方实在是很隐蔽,他昨晚上的反常举动现在看来不过是为了掩盖他今天的行踪。布兰科,我不认为他们在这儿布了陷阱,但我也不认为他们会疏于防范,那院子中有好几间房间,鬼知道里面藏了多少名杀手。”
布兰科点头应道:“鲍勃,你说的很有道理,但我认为,曹滨不会这么大意,他一定会想到我跟踪了他,并发现了这里。如果此时他们仍旧没做出足够的防范,那么只能说明曹滨为我们已经布下了陷阱。”
鲍勃疑道:“这空荡荡的一片,他能布下什么样的陷阱呢?除了在那几间房间中藏些杀手,我实在是想不出还能有其他什么危险出来。”
布兰科冷笑道:“陷阱往往就在你看到的最不经意的地方,鲍勃,我的直觉告诉我,这两百多米宽的草地很可能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鲍勃,你再仔细看看这个院落四周的环境,我敢打赌,那个湖泊中肯定布满了各种要人命的玩意,想进到那处院落,只能经过眼前的这片草地,可是,只要曹滨手上有一杆射程超过两百米的步枪,那我们便只有吃枪子的份了。”
鲍勃道:“布兰科,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我认为,你的办法是可行的,莫说他们没有防备,即便有,我们也一样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伏到院落边上。”
布兰科摇了摇头,道:“不,鲍勃,我改变主意了。”
天色逐渐暗淡下来,布兰科一伙人安静地躲在灌木丛中,没有人知道布兰科下一步的打算,也没有人敢向布兰科发问。
“鲍勃,鲍勃?”布兰科仰躺在灌木丛中,距离他那帮弟兄稍有些距离。
鲍勃猫着腰来到了布兰科身边。
布兰科道:“让他们吃东西,吃完了睡上一会。”
鲍勃惊疑道:“布兰科,今晚上不行动了么?”
布兰科道:“问上帝吧,你有他才知道。不过,我感觉上帝站在我们这边。”
鲍勃道:“布兰科,你在等什么吗?”
布兰科指了指天空,道:“鲍勃,你有没有发现今晚的月亮分外明亮么?”
鲍勃感慨道:“是啊,布兰科,可你却说上帝站在了我们这边。”
布兰科诡秘一笑,道:“上帝正在考验我们有没有足够的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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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夜后,风渐起,皎洁的月亮周边有了些闲云。云彩先是一缕缕从月下飘过,随后变成了一片片,最后却将月亮整个遮挡了起来。星星也不见了影踪,整个天空变得黑黝黝。
曹滨立于窗前,望着窗外,面如沉水。
身后,董彪不无忧虑道:“看来要下雨了。”
曹滨轻叹一声,应道:“是啊!恐怕这场雨不会小了。”
董彪拎着步枪来到了曹滨身旁,道:“滨哥,这雨要是下大了,布兰科的机会可就来了。”
曹滨道:“布兰科的机会,同样也是我们的机会!”
董彪道:“可是,滨哥,风雨中,我的准头可保证不了。”
曹滨冷哼一声,道:“那就近战,再不行,肉搏!”
到了下半夜,雨终于下来了。紧密的雨丝中夹杂着粒粒冰沙。
躲在灌木丛中的布兰科露出了得意的狰狞:“鲍勃,去把你的宝贝儿们牵过来吧!”
鲍勃应声退出了那片灌木丛。退回到了公路上,鲍勃吹了声口哨,不远处登时响起了马蹄声,两名牛仔一前一后,赶着十几匹骏马现身与风雨中。
风急雨密,天色黝黑,遮住了马队的身影也掩盖了马队的嘶鸣蹄声,鲍勃领着那两名牛仔弟兄,将马队赶下了路基,来到了那片灌木丛后。
“兄弟们,上马!为伊赛报仇的时刻到了!”布兰科率先跃上了马背。
一众弟兄紧随其后,跨上马背,左手握缰,右手挥枪。
“兄弟们,冲!”
十数匹骏马一字儿排开,向院落急冲过来。
院落中,发电机的轰鸣声骤然响起,三盏强力探射灯照亮了那片草地,同时,董彪手中的步枪也响了。
黑夜中,若是以人的速度奔跑完这两百来米的草地,恐怕最快也要半分钟,有这时间,董彪至少能放出二十枪,但,对骏马来说,两百来米的距离不过就是十来秒的事,董彪只放出了七枪,射中了三人。
另有十二三名牛仔在布兰科和鲍勃的带领下冲到了院落边上。这帮人并没有记着冲进院落中来,而是院楼靠水的一面为圆点,围着院落,像钟摆一般来回穿梭,并不断向院落中射击。
一时间,马蹄踏地之声,骏马嘶鸣之声,牛仔放纵吼声,以及密集的枪声和子弹穿过物体时的爆裂之声交杂在了一起。
而院落中,却毫无动静。
董彪的步枪只响了七声,之后,便犹如打光了子弹一般,再无反应。而各个房间均灭着灯,就连探照灯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灭了两盏,仅剩下的一盏也完全失去了方向。
布兰科不到一个来回便打光了左轮手枪中的子弹,迅速装填了子弹,在第二个来回中全部射了出去。
但院落中仍旧是毫无反应。
似乎,曹滨设下的陷阱并不在那片草原上,而这处院落,才是真正的陷阱。
“轰——”
布兰科刚刚有此惊觉,那院落某处便爆出了一个巨大的火球。布兰科被爆炸的冲击波连人带马直接掀翻在地,人算侥幸,并无大碍,可那马儿,努力挣扎想重新站立,却最终无奈放弃。
并不是每一名弟兄都有着布兰科的运气,鲍勃便被爆炸飞出的一个碎片击中头颅,虽然一时尚未断气,却也是出的多进的少,四肢不停抽搐。
和鲍勃有着相同噩运的不在少数,爆炸后还能站起身来的,只剩下了一半不到。
然而,此时却又响起了步枪的枪声,只不过,这次的枪声是从外围传进来的。步枪快速连续射击,其间,还夹杂着左轮手枪的枪声。一阵乱枪过后,院落边缘,能站着的便只剩下了布兰科。
“十年不见,你还好吗?我亲爱的朋友,布兰科。”枪声停歇下来,枪响之处,传来了曹滨的声音。
院落爆炸后燃起了熊熊大火,火光映射下,曹滨笑容可掬,缓缓走来,胜似闲庭信步。左手侧,则是董彪,肩扛长枪,口吹哨音。右手一侧,乃是一帅气青年,眉清目秀,气宇轩昂。
“十年前,在你的纽维尔,你便赢不了我,十年后,在我曹滨的底盘上,你又何谈胜机?布兰科,扔掉你手中的枪,放弃反抗,我保证会让你活下去。”曹滨走到了距离布兰科约有十米的地方站住了。
布兰科按照曹滨的指令将手中左轮扔在了地上,抱起了双臂,惨笑道:“我输了,彻彻底底的输了,但这一次,曹滨,你胜得并不光彩!”
董彪大笑道:“我兄弟二人,全歼你一十七人,还不够漂亮不够光彩么?”
布兰科蔑笑着切牙挤出了八个中国字:“阴谋诡计,胜之不武。”
曹滨道:“既然你学了中国话,那我就在送你一句,兵者,诡道也。布兰科,你只有真正理解了这五个字,才能有机会战胜我,只可惜,你已经没有机会了,美利坚合众国的监狱会成为你终了的地方。”
布兰科像一只斗败的公鸡一般垂下头来,可就在曹滨将手中左轮插入枪套之时,那布兰科原本环抱着的双臂突然展开,左右手中同时多出了一把手枪。
然而,布兰科尚未来及瞄准,只觉得眼前寒光一闪,喉咙处顿时有些凉意。“呃……”布兰科已然无法发生,双手弃掉了手枪捂住了脖颈,双眼膨出,似乎在呐喊:“告诉我,老子是怎么死掉的?”
罗猎快步上前,先捡起了布兰科丢在地上的三把手枪,然后来到布兰科面前,拨开了布兰科的双手,拔出了插在他喉咙处的飞刀。
转身回来之时,身后发出了布兰科轰然倒地的声响。
这院落说是曹滨的度假庄园,实则是他的避难场所,地面上倒也稀松平常,一个三十来米见方的院子中建了七八间平房。但在地下,却是别有洞天。
曹滨起初并没打算用到他的最后一招,然而,他为布兰科设下的局却被罗猎轻松道出,使得曹滨不得不对自己的计划重新审视,最终,他做出了改变。
当布兰科跃上骏马的时候,曹滨已经将周嫂小鞍子赵大新三人送到了地下室中,转回来启动了发电机的大功率模式,打开了探照灯之后,带着罗猎也下到了地下室中,地面上,只留下了董彪一人。
董彪快速射出了七发子弹,却见到布兰科等人已经冲过了那片草地的中线,不敢恋战,急忙点燃了房屋中事先埋设好了的炸药导火索,跟着钻进了地下室中。待炸药爆炸,曹滨董彪从地下室的另一出口钻出,从外围将布兰科的那些残余部下尽数歼灭。
“布兰科其实还是有翻盘机会的,我真是没想到,他居然在腋下还藏了两把枪。若不是罗猎手快,阿彪,咱们两个可能就要交代喽。”曹滨拍了拍董彪的肩,又揽过罗猎来,感慨道:“我一直告诫弟兄们,在任何情况下对敌人都不可掉以轻心,可没想到自己却差点栽在这上面了。”
罗猎将飞刀擦干净了,收了起来,侧脸冲着曹滨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回道:“我不出刀,滨哥也会出枪的,布兰科虽然困兽犹斗,但他的双手在颤抖,他已经绝望了,是伤不了滨哥的。”
董彪笑道:“你小子可真会说话,瞧这马屁拍的,连滨哥都不好意思了。”转而又对曹滨道:“滨哥,你还有多少秘密要瞒着我呀?”
曹滨哼笑道:“放心,等你进了坟墓而我还侥幸活着的话,我一定有问必答。”
院落的火势稍见减弱,但三人的兴致却依旧高涨,若不是夹着冰粒的雨丝愈发紧密,这三人还不知道要聊到多久。
在地下室将就了一夜,第二天一早,曹滨带着众人踏上了归程。
回到了堂口,曹滨先派了兄弟去通报了警察局,然后设下了酒宴,招待罗猎赵大新师兄弟二人。席间,罗猎再次向曹滨表示了感谢:“滨哥,谢谢你帮我们解决了这个大麻烦。”
曹滨放下了手中筷子,淡淡一笑,道:“谢到不必,你和大新既然是安良堂弟兄,那么安良堂就有为你们出头的义务。再说了,我跟布兰科的这一战,早来迟来,却总归要来,布兰科不是一个心胸豁达之人,十年前输给了我,必然耿耿于怀,这十年来,我也是时刻提防,那处院落,便是因此而建。现在好了,布兰科这块心病去除了,我曹滨至少年轻了十岁,来吧,客气话少说,喝酒!”
罗猎可不会喝酒,从小到大,从未沾过一滴,那酒喝到了嘴里,只觉得又辣又苦,勉强咽下喉去,却呛得连声咳嗽。
董彪笑道:“男人不爱喝酒可以,但不会喝酒怎么能行?来,跟彪哥学,咽下之前,先屏住了呼吸!”
罗猎学着,感觉果然好了许多,但也就喝了三五杯,头便晕了,眼睛看东西也有些模糊。“滨哥,彪哥,我可能喝醉了。”罗猎说完这句话,便歪了头,睡着了。
赵大新起身拿起自己的外套给罗猎盖上,待坐回来时,对曹滨道:“滨哥,布兰科的麻烦解决了,我想,明天就带罗猎回去了。”
董彪道:“你不是说罗猎已经无法登台表演了么?回去干啥呀。”
赵大新道:“彭家班跟环球大马戏团的合约还有半年才能结束,我跟小安德森先生说了,等合约结束了,也就不再续签了,到时我带着罗猎再回来就是。”
董彪笑道:“不就是半年时间么?我去跟你们的小安德森说去,大不了陪他违约金就是了。”
赵大新道:“彪哥,这不是钱的问题,滨哥一再教育我们,承诺重于天,师父既然对小安德森做出了承诺,那么我这个做徒弟的就一定要帮师父兑现了。”
曹滨道:“大新说得对,这不是钱不钱的事,这事关安良堂的信誉。”
罗猎发出了一声梦呓,身上盖着的外套滑落了下来,董彪叹了口气,伸手为罗猎盖好了,并道:“你回去就回去吧,把罗猎给我留下来,这小子有点天赋,跟着我,最多三年,安良堂便可以多一个神枪手。”
赵大新苦笑道:“恐怕,罗猎他不会同意。”
董彪颇有些不耐烦,道:“你是他大师兄,你说了,他肯定听。”
赵大新摇头道:“罗猎肯听我的,是因为我从来不强迫他做什么。”
董彪大笑,道:“你说什么?不强迫他?不强迫他,他能练出这一手飞刀绝技?你可拉倒吧,大新,咱们都是过来人,想当初练功,谁不是被打骂出来的?滨哥,对不?”
曹滨和董彪既是兄弟又是师徒,董彪的枪法及格斗术全都是曹滨一手调教出来的,董彪开始练功的时候年纪已经不小了,但曹滨却一点脸面也不给,稍有偷懒便是拳脚相加,有时候,曹滨兴起,还会用上棍棒。
听到了董彪的调侃,曹滨微微一笑,回道:“大新没说谎,罗猎确实是一个不需要被强迫的人,我早就说过,他很像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