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鼎成含糊道,却不肯完全否认,意思是如果翁延龄同意的话,他就以敬老为名顺手背下这口黑锅。
“不用想,这次就是单纯的以画作为唯一考量,不掺杂别的东西。”翁延龄识破的周鼎成的心思,马上封住他的口。
“应该这样做。”孙广劭也说道。
“对,不这样做,就没法做到公平、公正,那就不是评鉴,而是对艺术的侮辱。”沈伯勇听到两位老的都这么说,更加义愤填膺,恨不得挥拳大吼。
“好,我没有任何不同意见。”周鼎成一比三,自然只有服从的份儿。
“那结果怎么定?”沈伯勇问道。
“结果?现在还没看出个子午卯酉呢,谈结果太早了吧。”周鼎成火了,沈伯勇有些给脸不要脸了,真当他是好欺负的了。
“鼎成说得对,咱们都别吵,还是好好鉴赏画吧,鉴赏完毕,再把两张画合在一起打分评判。”翁延龄说道。
“我就是这意思,刚才说错了。”沈伯勇急忙改口。
四个人达成一致,又开始仔细鉴赏,从整体风格,局部画技,再到每一个线条的笔法。
“可惜啊,技法新奇有余,功力上还是欠火候。”沈伯勇假装惋惜道。
况且这次是无意中把油画跟中国画融合在一起,看上去像印象派的画风,笔法上却又走的纯古典路子,这样一来真还把四个人弄得有些糊涂了。
“技法新奇不也是跳出樊篱的一种超越吗?同时这也是境界突破的表现。”周鼎成自然毫不吝惜赞美之词。
“这倒是,可也要看这种新奇是否成熟才能判定高下。”翁延龄说道。
周鼎成心里这个苦啊,这翻案文章真是难做啊,况且可是给他出了个大难题。
其实况且根本从没求过他偏向自己,一丝想法都没有过,这只是周鼎成自己心里想的。
孙广劭仔细看了一会,笑道:“若单从境界上看,况且还真是不遑多让,依我看他的弱点还是画法的功力火候不足。”
周鼎成笑道:“若论功力火候,伯虎一样有毛病,你们看这衣褶的几笔,明显就是败笔。”
他指着唐伯虎画的一处给他们看。
“你这是鸡蛋里面挑骨头,吹毛求疵。”沈伯勇愤怒道。
唐伯虎激发潜力寻求突破,的确达到了这目的,然而在笔法上就难免有不稳定的地方,就像打篮球一样,在激烈碰撞争抢中,动作就走了形了,没法做到标准动作。如果说这种走形可以说是美学上的进步,但在具体的书画作品中,显然就是败笔。
“大家不是谈论功力火候吗?这种败笔是不是功力火候不足的表现?怎么说我是鸡蛋里面挑骨头?要不咱们让伯虎上来,让他自己说说。”周鼎成真的火了。
“大家都别吵,咱们可是共推出来的,别让这么多人失望,更别让人看笑话好不好?”孙广劭急忙说道。
局势立时胶着住了,况且的画作的确看上去略逊那么一筹,可是若论境界也不弱,功力火候是差些,可是唐伯虎这幅画也不是完美之作,或者也可以说完美之作在人世间根本就不存在。
王羲之《兰亭序》被称作神作,里面却有写错的字然后涂抹掉,后人没人指摘这一点,恰恰相反,这点“烟火气”增加了作品的生活气息,反而也是神品的一部分,更增特色,愈近完美。
这也就是书画艺术评鉴上的难处,没有固定精准的打分系统,虽然有境界、画技、笔法等等可以考量的标准,最后还是需要按整体的评鉴来判定,综合在一起怎样打这个分数,几乎就是无解的难题。
此时,况且却不请而至,走过来先施礼,然后笑道:“请恕小子无礼,可是几位大师给小子的画拆封拆的不完全啊,这怎么评啊。”
“什么,拆的不完全?”
四个人都愣了,看向况且的画,已经把遮住的画布都解开了,怎么还说拆封不完全?
汗。巨汗。
阳春三月,苏州的气候还有几分阴凉,这四个人头上止不住流汗了。
还权威鉴赏专家呢,连画卷都没有完全打开。一辈子的名誉可能因此毁于一旦。这叫啥,好听的叫马失前蹄,难听叫阴沟里翻船。
反正是糗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