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读读这篇文章,绝对是宿儒级的,了不得。”梁跃亭大叫道。
几个房官都是精神一振,一夜多的疲倦困倦也消失大半,都过来凑近了看这篇文章。
他们凭借丰富的阅卷能力,只要扫上几眼,一篇文章的好坏立马了然于胸。
“嗯,的确是难得一见的好文章,这是谁的?”一个房官问道。
“你傻了,现在还没拆封呢,你问我,我问谁?”梁跃亭笑道。
“我真是看文章看傻了。”此人摸摸头,自己也笑了,这等低级错误也是房官们经常犯的,往往一兴奋就忘了糊名制。
必须等所有文章都评定完毕,名次也列好后,才能拆开糊住姓名的卷头,那时候才能知道哪张卷子是哪个人的。然后由总裁官亲手书写榜单,庆祝乡试圆满成功。
“嗯,的确是好,我那房里也发现几篇好文章,可是若论构思之精巧,立论之准确,文字之典雅,不逮此篇远矣。老梁,你这可是挖到宝了,难不成解元要出自你这房了?”又一个房官笑道。
十七房也都暗自较量,比赛谁发现的好文章多,那个房里出的举子多,名次高等等,这些虽然有一定的概率,因为卷子是平均分摊到各房的,各房都会有好坏文章出现,最后哪个房里的好文章多,只有天知道,可是他们就喜欢比较这个。有时还会因为各房里挑出的好文章最后的名次之争弄得脸红脖子粗的,平时的交情到了此时全没用了。
“哈哈哈,我看有希望啊。”梁跃亭倒是不含蓄,扬着手里的卷子得意道。
他们这一阵闹腾惊动了外面正闭目养神的陈以学,他也急忙过来看看是怎么回事,其实不管哪一房发掘出了好文章,他都会高兴。
“大人。”
“陈大人。”
房官们看到陈以学过来,都纷纷点头致意。
“老梁,你挖到宝了?”陈以学兴奋地问道。
“大人,您看看这篇文章,反正是我这房里的头名了。不要说这次题目生僻,难以出好文章,就是在往届乡试里,也难得看到这等奇文啊。”梁跃亭依然兴奋不已。
“老夫瞧瞧。”
陈以学还有些不信,不是信不过梁跃亭的品行,而是这时候每个房官都争相夸耀自己发掘出的好文章,自然就有浮夸之嫌。
陈以学看上几眼,先是点头赞叹,然后脸色有些难看了,他从头逐字逐句地仔细读着,越是读脸色越难看。
“大人,怎么了?”
聚拢在他身边的人们都不明所以,却也都感觉有些大事不妙了。
“这……不像是考场里临时做出来的文章吧?你们也都法眼高明,你们再仔细读读。”陈以学声音有些发颤。
“这……”
几个房官赶紧仔细读了一遍,果然都看出问题了。
他们不是眼光学识比陈以学差的太远,而是兴奋之余没有仔细研读,这一仔细研读就发现问题了,这等好文章绝对是平日里苦心构思精心推敲出来的,绝不可能是在考场中临时构思写就。
虽然东晋的大才子袁豹可以倚马万言,文不加点,挥手写就一篇绝世奇文,但袁豹历史上也只有一个,哪怕绝世天才苏东坡在考场中做出的文章已经是经典名文,还被选入《古文观止》里,可是跟他平日里精心写出来的文章相比,还是高下立判,差距很是悬殊。
明代历朝的考场文章的范文都被集成《墨选》,相当于后世的《高考作文名篇精选》,可是那只是给考生们参考的,若单论文章,一片经世之作都没有,历科状元的文章跟他们平日里写的文章也是差着一座山头呢。
所有人心中都浮现一层阴影:难道这届乡试的题目泄露了?
这种事以前也发生过,题目外泄,有不少人就先请名家高手写好文章,自己背下来,然后在考场中誊写出来,只要不被发现,中举中进士那是妥妥的。
后来考官们都有了经验,只要有了这种文章出现,基本就寓示着题目外泄了,随后大祸也就不远了。
明朝对科举最为严格,科场舞弊案只要发现一桩,就会不遗余力地严惩,有不少人脑袋要搬家,总裁官、考官们也会有许多倒霉的被贬官甚至流放到边荒,如果有直接责任,被砍头一点都不稀罕。
“大人,怎么办?”所有房官都慌了神,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件突发事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