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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换个位置,你不会介意的,对吧?”
她巧笑倩兮,亮闪闪的眼睛总让我想起手术室里的灯。别怪我用这么古怪的形容,我学医的,总不能形容她像福尔马林让人长久不腐败吧!
我点了点头,坐到她前面的座位上。身旁是个三十余岁的女人,一身女式西服,她戴着眼镜,看起来严谨而认真。这是个卖力工作的女人,因为她在飞机上还在查阅文件。我猜她的职位不高,她的手上没有戒指,所以她十有八九还没嫁人。
哦,这是我的习惯。我习惯甚是每一个打交道的人,即使是路人,如果正好出现在我的视线中,我一定会仔仔细细看一遍,然后确定他的价值。
我很现实吧!
空中小姐的声音在飞机里来回响着,以往让我陶醉的声音今天忽然有些刺耳。我的心里莫名烦闷,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
这不过是打个比方。
还没人敢打我。我是忍足正一,忍足家的骄傲,他们都这么说。
姓忍足没什么不好的。
我不对这个身份有像侑士那样的抗拒,我从容地接受这个身份。因为他能给我荣耀,反之,我需要付出努力来证明我有能力而已。在学业上的领先也不是天生就有的,室友玩网游睡懒觉的时候,我在学习在付出。在商场上谈笑风生并不是一开始就能成功的,我也要接受挫折。在家族的地位,是靠我在学业和商场上的能力换来的,我得的心安理得。
他们看见了我的辉煌,却不知道这样的辉煌是我努力的结果。
我和侑士最像的,大概是让家中长辈都头疼的“风流成性”。丽萨,也就是我的前女友,说我像风,怎么也抓不住。其实不止她一个人这么说,就连我的上任,上上任,还是……我数不清的前女友们,都这么说。不是我愿意像风,而是我还没遇上能够让风停留的容器。
我的桃花足,但是多是烂桃花,平凡的女孩大多抱有飞上枝头的梦想,但我没有为了爱情与家族据理力争的勇气。那些家世好的,多又不是我的那杯茶。家世能和忍足家相配的也就那么几家,真的找起妻子来容易,但谈恋爱找那些人,简直就是给自己找罪受。动不动要这要那,我的确是闲钱多,但我宁可把钱捐给红十字会。
飞机就快起飞了,一眼瞥过窗口,我忽然萌生了看看窗外景致的冲动。我已经很久没有静下心来看看风景了。
想要更接近窗户,势必要换位置。
“小姐,请问我可以和你换个位置吗?”
我想我这个时候脸上的笑容一定做足了,因为身边的女人竟然闪闪躲躲的回避我的视线。
害羞么?
原来我还是有魅力的,尽管我身后的那个女人完全无视我的存在。
“啊?好。”
我坐在临窗的位置上,托腮看着窗外的风景。身边女人的视线偶尔掠过我的脸,我不为所动。也许这个女人心里正在酝酿一个飞机上的爱情奇遇,一段旖旎的姐弟恋情,一段冲破世俗的爱情悲歌。
这些话是侑士说的,他说,女人大多怀着这样的梦。
做这样的梦没什么不对,但是如果对象是那个不给我面子的幸村悠扬的话,我更乐意接受。
“幸村悠扬,越前悠扬……”
我反复在嘴里默默念叨这两个名字。
我更想接受前者,尽管她已然结婚,甚至即将成为一个孩子的母亲。如果她放弃越前那次郎,转而和我结婚的话,我不介意给她养孩子。
不能忽视,虽然我的心告诉我,我很想忽视:她在同我说话的时候,眼角的余光总是毫无保留地送给她的丈夫。她的手握着越前南次郎的手,十指紧扣。
这样的握手方式,我很久都没做过了。
我和前女友们多半不会牵手,最多也不过是握手那样的牵手。试过十指紧扣,却发现那样只会让我浑身不自在。也许是因为在我心里,那样的方式不是握手,而是携手。代表可以共度一生,可以患难与共。
说不嫉妒是假的。
她的丈夫,我派人调查过。
自小表现傲人的网球天分,总是能够完败对手。在越前家主没有反对的情况下,他进军网球界,在美国仍然获得无数奖章,在世界公开赛上出尽风头,却在风头最盛即将成为世界冠军的时候退出网球界。他曾经是日本的骄傲,让人难以
但是除了网球上比我强,他完全不是我的对手。
为什么她爱上他?
是的,我相信她的确是爱上他了,越前悠扬爱上她自己的丈夫越前南次郎。
这是很平常不过的事,可我嫉妒得发狂。
越前南次郎到底有什么好?我实在不明白。
我手里的资料告诉我,他从退役开始就没再参加工作,整日游手好闲坐吃山空。他长相上不及我,穿着上不及我,品位上不及我……他爱看成人杂志,据说这还引得她和他吵过一架。越前南次郎,哪里配得上越前悠扬!
震动后,飞机起飞。
窗外的景致一点一点变小,而我,心里涌起一层又一层疲累。飞机在白云中自在地穿梭,而我,脑子里泛起困乏的感觉来。
把右手抬起来看表,却从手表的反射里模模糊糊看到她的脸。我头一次觉得这些名贵的奢侈品还是有些用处的。
之后我不管怎么变换角度,都无法再看清她的脸。
这就是报应吗?就像我本该坐在她的旁边,却把位置让给了越前那次郎。
我心中一片苍凉,靠在位置上闭上眼。
可是当我闭上眼之后,脑海里竟然涌现的全是她的模样。笑的,蹙眉的,无奈的,委屈的……那些画面在我的眼前晃来晃去,让我头一次觉得无所适从。
我第一次见她,是在相片上。母亲拿出一叠她的相片给我看,说她很有可能是我的婚约对象。
空有美貌而无灵魂。
当我看着照片里的贤妻良母,我实在是提不起精神来。
她笑着,像个木偶。沏茶的动作规范,俨然名门淑女,端正地坐在榻榻米上,她的动作完全没有差错,却让我想吐。大家闺秀?不过是个会笑会说话会眨眼会呼吸的瓷娃娃而已,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和这样的人生活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母亲问我,对这个女人印象如何。
我说,很好,很漂亮,和我天生一对。
母亲高兴地捧着照片准备去提亲,被我一句我还年轻推脱过去。母亲叹一口气,终究还是随我的性子。
在后来的无数个夜里,我都后悔过,如果当初我不对母亲说“还早”,是不是她会给我,会爱上我,会给我生一足球队的可爱孩子?
听说她的表妹逃婚,我出手相助。当然,不是帮助她,而是帮助她的表妹。
我承认自己恶趣味十足,我不过是想看看花瓶美人大惊失色的模样罢了。那时候我遗憾未能参加她的婚礼,未能看一看这位瓷娃娃在嫁给一个年纪比自己足足大十多岁的大叔时,是什么表情。
每个家族都总有叛逆者,比如忍足家的侑士谦也,真田家的佑一郎,幸村家的幸村枝子。侑士和佑一郎的关系不错,但是他们同样不待见幸村枝子。
有一天,侑士对我说,我会后悔。
我当时怎么说的?我说,这不可能。我记得前一天刚下了雨,但是那天阳光灿烂,天气晴好。
侑士露出欠扁的微笑,而我毫不在意。
这是我第二次错失良机。如果我那天不是去参加商业谈判而是去参加婚礼,我可能能早点认识到她的真性情。
第二次见她,是在神奈川综合医院。我研究的课题正好与精市的病有关,所以我给精市的主治医生做助手。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她就是幸村悠扬。
那天,她扶着墙,像个温文的淑女,可是偏偏是这样的让我唾弃的淑女让我移不开眼睛。她神色忧郁,推开门又似乎不敢进门,让我总有一股上前去帮她一把的冲动。
我想,我对一个女人一见钟情了。
她深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呼气,扯起一个动人而自信的笑容,推开门。进门的时候,她踮着脚往里走,真像是小贼,偷偷摸摸的。
我只觉得好笑。
鬼使神差的,我偷偷伏在门上听她和精市的对话。
“你来了。”精市用这样的语气说话,还真是难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