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财之奴,譬如齐王……”石奋说起齐王,也是叹了口气。
齐王刘将闾是齐悼惠王的幼子。
这一系曾经显赫至极。
但今日,除了胶东王刘雄渠赖其子刘德与今上的渊源得以幸免之外,其他人,全都风吹雨打去。
特别是齐王,仅仅是从其王宫里,就炒出了黄金二十万金,五铢钱三万万枚,其他铸钱以十万万计,铜料万斤!
这些,全都给天子做了嫁衣!
说起来,石奋当年也曾经见过悼惠王,那确实一个聪明的大王。
他的儿子里,废物有,但英雄也有。
譬如城阳景王,齐哀王,都是一时俊杰。
但这又怎样?
君要臣死,臣岂敢不死?
今日的齐悼惠王一系,只余胶东一脉,奚甚可哀!
石奋可不想自己的家族,最终也变成齐王这样的悲剧,守了一辈子财,结果尽为他人嫁衣!
况且……
石奋双眼闪烁出锋芒。
“且夫,天下最有利益的事情,乃是谋国!”
“燕蓟战事已息,王师大捷,天子已布告中外,许长城之外,尽为功臣之地……”
“人……已成当世最具价值的资源……”
“吾家现有工人、奴工一千余人……若再招一千工人,两千奴工,得其归附,五千人可得矣!得五千忠心淳朴之士,足可于塞外要服,再造一国!”
“石氏从此成一郡之望,为世代之富贵可也!”
“只盯着钱,可以如此吗?”
石奋训斥着自己的儿子:“钱能为尔买到五千人忠士?”
“不能……”石建低头拜道。
“钱能为吾家造十世富贵?”石奋又问道。
“不能……”
“钱可以为吾家子孙,功封列侯,拜为将相?”
“不能……”
“既如此……要它何用?不若尽散之,可得五千忠心依附之士,三五十年或可成公侯之基业,将相之羽翼也!”石奋说道:“来日,你我父子未尝不可为子孙奉之于宗祀之主,其神主号为‘石氏之宗’!”
“愿从大人教诲!”石建心悦诚服的拜道。
老父亲的智慧,果然不是他可以比拟的。
他只看到了钱,而老父亲却看到了钱背后更加诱人的东西!
长安城里,许多大人物,大贵族,此刻都不约而同的做出了相同抉择。
他们的食客、家臣、门客,待遇纷纷提升。
无数人感激涕零。
而握有工坊之人,更是开始拼命给工人加工资。
好在,汉家工商业的利润高的吓死人。
一般行业的普遍利润都在两成以上!
某些行业甚至利润多达数倍!
以前,老爷们敲骨吸髓,拼命剥削。
但现在,老爷们为了邀买人心,给自己去卖命,去冲锋陷阵,去杀人劫掠,纷纷开出‘高工资’。
特别是有一技之长和体格魁梧可以称为壮士的人,工资瞬间疯涨。
不过数日之间,关中的作坊里,一般的手工业者,特别是男性的薪水,普遍上涨了两成以上——没办法,大佬们都涨工资了,底层的小作坊主敢不涨,工人纷纷用脚投票跳槽!
这让关东来的商人看了纷纷笑话不已,人们纷纷说道:“关中士绅,这是失心疯了!好好的钱不赚,居然给泥腿子加薪?简直是……”
但,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让他们笑不起来。
加薪后的工人,消费更积极了。
关中市场上的商品经济,也一下子活跃起来。
以至于,尽管考举已经结束,但关中市场却逆势繁荣了起来。
有人算了一下,结果发现,关中的商人非但没有亏本,反而赚了!
这真是让关东商贾们看了有些摸不着头脑,搞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刘彻知道。
拿着绣衣卫报告的事情。
他叹了口气,道:“朕现在大约知道中国的资本主义未来的模样了……”
它很可能有三个脑袋。
一个叫资本——一如西方的资本。
还有一个叫宗族,类似于西方的摩根家族之类,但又不是,因为这是中国的特有产物。
后世第一批的民营资本家,就都有类似特征。
一人得道,全家上。
甚至在有些地区,只要有一个人做某一类生意发财了,左邻右舍乃至于全村全镇全县都会跟着去做。
越做越多,越做越大。
做出了名声,也做的臭名昭著。
譬如,假证之乡就是那么几个地方。
也譬如诈骗之衔。
更有大名鼎鼎的莆田,更加让人瞠目结舌的造假贩假之地。
那还是两千年后,人情宗族关系淡薄了的中国。
至于如今……
刘彻只能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未来的中国资本,极有可能会家族化,地域化。
分工明确,组织严密,而且……嗜血、疯狂和逐利的程度,远超他们的西方同行。
未来,恐怕没有什么是他们不敢做的。
以血缘为纽带,用宗族作为团结手段,靠利益黏合在一起的他们,会将整个世界都撕的支离破碎。
架起机枪扫工人算什么?
中国的宗族资本力量,会让世界知道,什么叫真正的厉害和牛逼!
后世的国家和官府,也恐怕会对他们头疼不已。
只要想想,未来,出现的资本家,将会是一个个超级家族,你就绝对有理由害怕和恐惧。
旁的不说,后世新闻里,一村甚至一镇、一县抵制国家调查组和公检法的事情还少吗?
至于这第三个脑袋。
所有人都可能想不到。
它的名字是——礼法!
在漫长的两千年历史上,礼法吃人之事,层出不穷。
至于在资本的世界里……
你觉得,它会改吃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