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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锦一手帮朱绣拽紧主轴线, 一面眼里都是星星的看着, 嘴里还不停的道:“绣儿,你好厉害啊, 我光看眼睛都花了……”
朱绣把结好的大蝙蝠放腿上整一整形容, 抬起脸儿笑眯眯的道:“学会了眼就不花啦,也就厉害了。”
青锦脸苦着脸, 眼巴巴的看朱绣,朱绣在她这里早历练出来了,头也不抬的支使道:“跟着我挑线, 和我一样也使得,自己配颜色也使得。”
朱绣也是没法子。青锦这丫头的绣活也做得, 但不出挑,这个时候卖不上价钱,倒白瞎了万寿节的好时机。这才教她打络子, 青锦力气大, 学会了就能驾驭那种特别大的盘长结。
朱绣在现代时还买过跟门差不多大的中国结呢,不过那时候能用机械加工, 而这个时代全靠人力,大些儿的就极少见了。朱绣的力气差不多能比肩寻常男子了, 就连做惯了粗活的婆子力气还赶不上她呢, 可编制半个胳膊长宽的盘长结就已是吃力极了,稍不注意上下松紧就不一致,勉强编出来也总有些瑕疵。
朱绣自己有了着落,就总想帮青锦也找个出路。暗地里思量了多少法子, 如今觉着打络子、盘长结真很合适青锦,青锦力气大,搁刺绣上不是什么长处,可编弄起来却是旁人万万比不上的。
青锦识好歹,虽做出个苦瓜模样,但学起来却入心的很。况且编这些东西,只要有人肯在一旁手把手的教导,想学就没有学不会的。
打了个常见的如意结。如意结形似灵芝,灵芝还有长生不老的寓意,是以不管百姓还是高门,都喜欢在娶亲挑盖头的喜秤上系一个如意结,取“称心如意”的好意头。
朱绣拿过来看时,虽有些地方过于紧了,可青锦打的这如意结,却比她的要凿实些,更不易变形,也更耐用点儿。
青锦亦是有了兴头,翻来覆去的看,直乐呵。
“朱绣姐姐,朱嬷嬷打发我给你送东西来。”门外头雪雁笑嘻嘻的拉着九秋一起过来,“还有你落下的这个,我也带来了。”
朱绣这才想起来从眉寿苑回来时把九秋给忘下了。
九秋嘟着个小.嘴儿,朱绣忙笑道:“我才说空荡荡的少了什么,可不是浑忘了你来。亏得方才琥珀送我香果子,我还下意识藏起来一碟子……你说没你在跟前,我藏给谁呢?“
话说的九秋憋不住就笑了,蹦蹦跳跳的自己往墙角黑漆立柜去,打开柜门果然有一盘蜜饯青梅。九秋就知朱绣姐姐不是敷衍的说话,她不爱吃糖渍过的,更爱吃鲜的,这必然是给自己留的。
雪雁看她护着那盘子自己喜滋滋的吃起来,气笑了:“这就是个属狗脾气的,方才找不见你还掉猫尿呢,这会子又不是她了。”
青锦早已帮着接过包袱来,拉雪雁坐下,从桌上提盒里拿出云片糕给她吃,笑道:“她还小呢,咱们小时候不也这样,跟在大些的姐姐后头,跟个小鸡崽子似的。”
朱绣见哄好了小的,也坐下笑道:“我自己还是丫头呢,哪儿就用的着小九儿跟着我了,我忙起来又把她忘了,倒惹得她难受。”
谁知九秋却正色道:“跟着姐姐见得多学的也多,姐姐从不藏私,还教我做针线……姐姐别嫌弃我。”
小姑娘家家脸上倒严肃的很,只是嘴巴周围一遭儿糖渣子,雪雁噗嗤一声笑了,接道:“还有好吃的就想着你!是也不是?”
九秋就红了脸,做个鬼脸仍旧啃她的果子。
雪雁因笑道:“朱绣姐姐别这样想,也不独你。老太太这里和姑娘身边的姐姐们也都有小些的围着,也有学着做事的意思。比你这儿人还多呢,只不过你叫九秋这个小魔星缠着了,这丫头鬼着呢,你就没觉察着?”
雪雁想一想,撑不住捂着肚子笑道:“你也不想想她没来的时候,簇着你的少?她来了,但凡有哪个敢上来,这丫头就用眼偷着瞪人家,千方百计不叫那些小的靠上来……”
朱绣这才觉着,自九秋过来,她耳根子是清净不少,以前总有些小丫头借故来讨好奉承。见九秋偷着窥自己神色,朱绣也给逗乐了:“我说呢,如今也不觉得喧闹了,这是好事儿。”
九秋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膛,就听她朱绣姐姐又说:“只是也不能过馀了,若真有事,你问清楚了跟我说就是。”
这话就是旁边雪雁听到,亦有些羡慕九秋,跟的执事姊姊宽厚有本事不说,还信任她。
雪雁吃了半块云片糕,看见炕桌上的打的结子,忙擦干净手擎起来细端详,因笑说:“绣姐姐就是手巧,厨上也做得,针线也做得,还会打络子。”她忽想起什么似的,看了青锦一眼,往外头努努嘴道:“听说薛家大姑娘身边的丫头,叫莺儿的,很会打络子。这莺儿的娘是薛家太太特地带过来的,是弄芳草的行家,大前日调了个什么丸香给二舅太太送去了,舅太太喜欢的很,说闻着比老太太这里用的还清爽。”
说话间雪雁就撇嘴,有些看不上的样子。原是她家姑娘觉着有些香料她暂且不能用,特特拣了好的奉给老太太,老太太喜欢姑娘的孝心,才赞了两回。谁知薛家转头就弄了这出。
朱绣和青锦对视一眼,她俩一个老太太这里的事瞒不过她,另一个也尽知荣禧堂的事,可这两件事搅和在一起,她俩却还不知道呢。
朱绣忙问:“姑娘怎么说?”
雪雁道:“姑娘倒不放在心上,她只说‘孝敬老太太,是我的心罢了,和人比什么贵重’,只我们看不过眼。”
朱绣一笑,有些了然:有底气和没底气是两回事,黛玉不是送不起那些龙涎、沉水香之类,只是她送的是自己觉着好的。都说越没有底气的人才越盯着旁人,想着压过人家好彰显自己,其实在明眼人看着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朱绣就说:“既然姑娘不在意,咱们外头也少言语,左右老太太心里跟明镜似的。”免得呛呛起来给黛玉招些碎语流言的。
说罢,又看着雪雁道:“我知道你性情直,可如今嬷嬷们都改了口了,你却说甚‘二舅太太’……你在姑娘身边,难道就不如那个莺儿在薛姑娘身边的?她自小服侍,你也打小儿伴着姑娘长大,论能为论机灵,只有你更占尖的,只坏在你这嘴上!”
雪雁红了脸,她也知道自己的毛病。不过心里一思索,觉得这话在理的很:她从小跟着姑娘,若不是年纪小些,早就和杏月姐姐一样了;那莺儿处处给她家薛姑娘扬名声,自己姑娘不是那样的人,自己也说不出自卖自夸的话来,可自己也不能往姑娘身上抹黑才是——要是叫二舅太太听见了,岂不更不待见了。
见她听进去了,朱绣也松口气。
顽了一会子,雪雁去了,朱绣也叫九秋回屋去歇着,唯有青锦,死赖着要和她一床住。朱绣没法子,靠着里头睡了,只盼望着青锦打睡拳的时候能朝着外面。
倒也睡到天亮,只是醒来的时候朱绣整个人被挤得都贴在墙上,幸而隔着帐子,才没被凉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