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父亲的眼珠布满血丝,苏澜心痛地道:“父亲莫不是昨夜没睡?”
苏瑞尚道:“没办法,几个月不在,军营里的事情太多!大家都没睡,一大早,除了你孔伯伯、葛汉姑父,其他的人都走了。”他笑道,“这次我进京,敬献修正的《高丽策》、《平滇乱策》、《练兵策》和《海军策》,可以说是震动朝野!皇上夸我是国家栋梁,时刻把国家的安危放在心里!你是没有看到,苏庭的脸都气歪了!”他畅快地笑道,“殿州原五大营孔峰、葛汉、韩志、丁疆等人升为从四品扬威将军;苏辉、苏城也从正六品校尉封为从五品抚远将军。最可喜的是李旺和曲英,分别被皇上手书御封为‘杀寇英雄’和‘平寇英雄’,都是正七品总旗,管辖五个小旗五十个士兵!”
苏澜道:“我听孔伯伯说了,要升他们职位。”
苏瑞尚道:“朝廷本来不想成立海军,六殿下就指着我们大成的堪舆图道,海军水师平日可以打击倭寇海盗,护航护渔。若是北方战事突起,海船可以直接把兵员、军备送到津口海湾,几夕间就可以在北部设立屏障,拴紧大成的大门。这几句话打动了皇上,所以决定在殿州试行海军,设立海军营三百人,预备购军船四艘。兵部还下令,这三百人准备在福建沿海招收渔民子弟,他们懂海事,会驾船。”
苏澜猜想,大成的津口海湾,指的是前世的天津吧?
提到堪舆图,苏澜眼睛一亮,道:“说到堪舆图,全园老爷子举行风云会,他们何家子弟带回了一些航海图,我觉得有意思,就留了几张。到时我抽时间照着绘制几份,海军最需要了。还有,海军在船上,大海一望无际,最好有指南针,望远镜,到时候我也想法去淘换一些!”
苏瑞尚大喜,道:“爹爹正准备跟你谈望远镜的事情,你就提起了,真好!航海图也是必不可少的!”
“爹爹,朝廷只允许或做、或买四条船吗?”苏澜想到,前世一个航母战斗群,必定有飞机、船舰护航编队;便是全园的船队,每条大船都至少有几条或十几条船只护航。四条船单打独斗,在海上既不能形成战斗力,也很难抵御大风大浪或者倭寇、海盗的攻击。
“这次,殿州卫兵要扩充两个营,一个海军营,一个是特种兵营,各有三百人。”苏瑞尚道,“是的,我也禀报了皇上,那四艘船是主力战船,还得要有护卫船!”
苏澜道:“爹爹,老爷子家的全园船队,大大小小的船只无数,基本上都是龙坎船坞建造的。您之前也见过邓谦的兄弟邓源,他是殿州最大的造船厂、龙坎船坞里最有名的船样师傅。龙坎船坞有工匠、兵丁数百人,咱们上、下李厝有好多人都是那里的工匠师傅。他们大小船只年产量有二百多艘。如果合理调配、合理安排,材料充足的话,每天一艘都可以生产出来的!”
苏瑞尚道:“我早就想好了,若军船专用款项下来,我准备交给邓源的龙坎船坞来做。而且要尽快。”
苏澜想了想,道:“要不,我们明天就去全园,把邓谦的兄弟一起请去,我们大家合计合计?”她笑道,“老爷子还说了,您回殿州后,他要给您好好解释一下,收我做义女的事情。”
苏瑞尚道:“昨日中午,你姨父就到军营跟我说了这事。他怕我有什么想法,因为那时我不在殿州,是他同意这件事情的。其实这也没什么,我们就是帮助他们解决一个难题,当然也是我们自己的事情!不过,澜儿我跟你讲啊,帮忙,我们没问题,但是全家的财产,咱们就不要有什么想法!”
苏澜道:“那是当然!”
苏瑞尚道:“这样吧,一会儿你让人送个信到全园,我们明日一大早就过去。昨天你姨父还说了金银滩的事情。我没去过,他也没去过,我们都想去看看!”
苏澜沉吟了一下道:“那当然好。不过,您和姨父要穿便服去,免得横生枝节。”
苏瑞尚秒懂,道:“还是澜儿沉稳,想得周到!”他沉吟了一下道,“金银滩的事情,其实我在京城就听六殿下分析过。虽然澜儿的初衷,只是想为你母亲争个追赠封诰,可是全部设施完工后,年产海盐能占大成食盐产量的四分之一,大成的食盐缺口就可以得到弥补!国家每年光盐税就可以净增二百四十万两白银!而且,再也不用耗费铁器、粮食、药材、瓷器、丝绸等民生、军事物资去倒挂西戎的青盐,还可以借此摆脱西戎的束缚!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不过,”他亢声道,“西戎绝对不会坐视不理,他们肯定会因为海盐的事情,找我们大成的麻烦,说不定还会因为海盐发动战争!但是我们也不怕,既然避免不了,那就索性一战!跟占领食盐主导地位的西戎一较高低,从此不受他们束缚!”
因为孩儿面,可能会发生战争,苏澜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独到的见解。但是,以父亲对西部、北部游牧民族的了解,以六殿下的角度、立场和眼光分析,这场战争很可能真的无法避免!既如此,不战何为?
苏瑞尚抱歉道:“听六殿下说,金银滩要花费很多银两。这可怎么办,爹爹没法帮你!进京时你给我的、送给侯府母女仨的三万两银票和十颗上等珍珠,我都放在铺子了,留给她们备不时之需。还有些钱,爹爹都打点给一同上京的官兵了!”
苏澜笑道:“爹爹做的很好!我手上有钱,您走后不久,那海盗仇四和汪清被褚望暗算了,险些死了,是我救了他们。我从他们那里弄了一百万两银票来。另外,六殿下还先后托童世子和顾琅给我带了一些店铺的收入,就是怕我的金银滩要用钱!”
苏瑞尚长吁一口气道:“若是这样,那就太好了,爹爹真是好担心!”
苏澜想了想,道:“不过,我听说,永昌伯爵准备给十万两给高丽王王嵩,后来被皇上没收,赏给父亲了!这是怎么回事?”
“确有其事!不过,那钱我能要吗?”苏瑞尚正色道,“当时我就谢绝了!皇上抚慰了我几句,就把这十万两划拨给齐猛的高丽镇抚军了!”
咦,永昌伯爵的十万两最终还是用到了高丽!苏澜不禁惊叹,这皇上真够腹黑!既敲诈了永昌伯府,又抚慰了将军,还挑拨了这兄弟俩之间本就极差的关系,又节省了军队开支,更为重要的是,还在朝臣中树立了仁君的形象!这是一举多得啊!
既然提到了侯府的两位小姐,又提到顾琅,苏澜趁势问道:“听说皇上要选妃,姨母、珍姐姐都急得晕倒了,幸而杜平提出要娶珍姐姐,这就算是开局不好,但是结局不错。只是不知道郡王夫妇和世子夫妇性格如何?还有,”她沉吟了一下,“侯府的两位姐姐,年龄正好框在里面,无论是从父亲这边,还是侯府那边,她们姐妹可都是进宫选妃的候选人。爹爹,您有什么打算?”
苏瑞尚道:“你珍姐姐的婚事虽然出乎我的意料,但也在情理之中!就像你说的,开局不好,但是结局不错!而且,郡王夫妇虽然有些孤僻冷漠,但是人却是极好的!他们之所以变成那样,也是因为郡主失踪造成的。如今阖家团圆,再加上上了年纪,性格越来越平和,很好说话。世子这人温润如玉,个性谦和,世子妃也是大学士之嫡长孙女,知书达理,温婉端庄。我离京时,他们全家还请我过府,非常感谢你呢!”他叹口气道,“至于说到苏荃和苏萍,我虽然与李氏只见了两次面,也还没有来得及说她们姐妹的婚事,但是,我也不会叫她们姐妹在婚事上受伯府的摆布、凌辱,临出京前,我留下了两封婚书给六殿下,名字和日期可以临时添上。我嘱咐了,只要她们母女三个对侯府包办的婚事不满意,或者朝廷选妃之类,就让六殿下拿出婚书来,为她们说话。我提供了两个殿州卫兵的名单和生辰八字。我宁愿她们嫁给殿州卫兵,将来到殿州生活,起码那两个卫兵我知根知底!”
苏澜听了大为感叹,万万没想到,爹爹一个军汉,除了有担当,心思也如此细腻,有远见!
苏澜道:“爹爹为她们考虑得十分周到!不过,爹爹只考虑把她们姐妹嫁给殿州卫兵,有没有想到,把她们嫁给殿州的商户,比如,顾琅!”
苏瑞尚一愣,随即笑道:“顾琅啊,这小伙子不错,若是能够把荃儿或者萍儿托付给他,那就太好了!虽是商户,可他也是有秀才功名的!”
苏澜微笑道:“昨天,我无意中说姐妹俩在选妃的候选人里面,顾琅吓得给我下跪,求我救他!他对苏荃姐姐一见钟情!姐姐也心悦于他!他说要亲自来跟您求亲,就怕您不答应!”
苏瑞尚怅惘道:“我没能好好照顾她们,婚事必然会依照她们的心意!把荃儿托付给他,甚好!”
苏澜道:“虽然没有见过两个姐姐,但我觉得顾琅可做姐夫!若爹爹没意见,我就给六殿下去鸽信,让他直接写上顾琅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苏瑞尚道:“好,好,你赶紧去办。”他有些着急道,“可是,荃儿有着落了,萍儿该怎么办?”
苏澜道:“我倒是有一个人选,就是不知道他是否成婚?”
苏瑞尚道:“你说的是谁?我们好去打听,也了解一下人品。”
苏澜道:“我说的这人就是韩悦韩公子。”
苏瑞尚叹气道:“他已经娶亲。只能再物色了。”
苏澜愕然。
苏瑞尚愤然道:“这次去京城叙职,兵部有人参劾我沽名钓誉,一年之内由正四品威烈将军、从三品英武将军,连升几级,一下子擢升为正三品飞虎将军。”
苏澜生气道:“谁这么谗言妄语?”
苏瑞尚道:“一个叫彭昧的六品给事中。”
彭昧?这名字怎么如此耳熟?
苏瑞尚笑道:“就是豪掷五万两,买你的小猪的那个人!洪广的死忠!”
他?苏澜紧缩眉头。王八蛋,老虎不发威,你以为我是病猫,敢拦父亲的路?
苏瑞尚道:“洪珅只是一个小角色,虽然洪广是他的伯父,但其实,依我对洪广的了解,此人刚愎自用,独断专行,洪珅怎么可能改变或者左右他的决定?是他自己决定只驱倭不杀倭,却故意引诱着让洪珅说出来,还给他加官进爵,不过是留条退路,若一旦出事,朝廷追究下来,可以往洪珅身上推诿,让他承担责任而已!”
苏澜脑洞顿时大开。细思极恐,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苏瑞尚道:“我已经将这个事情分析给洪珅听了,他痛哭流涕,后悔不已。而且他也回忆当时的情景,其实一直是洪广在诱导他说出只驱倭不杀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