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弃眸色比夜幕更深沉，负手而立，从容道：“那你就告诉王爷，今日是秦鹤鸣来看他的九哥。”</p>
侍卫一凛，恭敬称是，快步进去通报。</p>
院子上的牌匾上，“无为居”三个字，似乎带着某种苍凉的悲愤，借着月光，陆弃看得分明，那是贺长楷的字迹。</p>
天阶夜色凉如水，陆弃心中五味杂陈。</p>
过了一会儿，侍卫出来，恭敬道：“将军，王爷请您进去。”</p>
陆弃没有迟疑，提步走上剩下的台阶，绕过照壁，便看到敞开的房门。</p>
灯光从屋内倾泻而出，昏黄中带着静谧和安宁。</p>
陆弃道：“你们先等等。”</p>
贺长楷坐在厅里的官帽椅上，正透过敞开的房门，似笑非笑，面露嘲讽地盯着陆霆。</p>
陆霆与他四目相对，顿了片刻，提步进来，拱手行礼道：“九哥。”</p>
贺长楷显然没想到他会如此喊自己，嘴唇动了动，扭过头去：“阶下之囚，担不起秦大将军一声九哥。”</p>
陆弃拍拍手，后面的侍卫鱼贯而入，把食盒中的酒菜一一取出来摆放到桌上，然后齐齐行礼退下。</p>
除了碗筷桌面相互之间的碰撞声和他们的脚步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p>
陆弃道：“今夜月色正好，进京以来也未曾与九哥聚过，所以今晚来看看九哥，想和你把酒言欢。”</p>
贺长楷看着桌上的酒壶，冷笑一声道：“贺明治要登基了，派你来帮他扫清障碍了？还是你为了邀功，自作主张前来的？”</p>
陆弃道：“九哥想多了。你是锦奴的亲生父亲，他不会大逆不道的。”</p>
贺长楷竟然以为他是前来暗杀他的，陆弃心中并不好受。</p>
“他做过的大逆不道的事情还少吗？”贺长楷神色冰冷，“我早就看透，他就是一头养不熟的白眼狼。我最后悔的事情便是当初对他的栽培，以至于引火自焚。”</p>
“九哥以为，”陆弃看着他，神情坦荡，“我今日来是为了跟你争是非对错的吗？不管九哥愿不愿意承认，属于我们的时代，随着天下大定，锦奴登基，已经永远地过去了。”</p>
他自嘲地笑笑：“可能是我年纪大了，没有往日那些尖锐的棱角。这些天以来，我常常想起年少时候的故事。”</p>
陆弃的眼中露出回忆的温情，而贺长楷，竟也没有再出口嘲讽。</p>
“九哥先落座，咱们喝酒叙旧，不谈国事。”</p>
说话间，陆弃走到桌前，执起酒壶，给两人各自倒了一杯酒。</p>
贺长楷缓步走到桌前，在他对面坐下。</p>
陆弃举杯：“九哥若父，悉心教导，鹤鸣从不敢忘怀，这杯酒，先敬九哥。”</p>
说话间，他仰头饮尽杯中之酒。</p>
贺长楷顿了许久才举起酒杯，亦是一饮而尽，只是放下酒杯时，发出重重的声音。</p>
陆弃笑了笑，拿起筷子指着一道菜道：“九哥还记得这苦曲菜吗？那年我们被敌人围困，最后粮草紧张，只能以此度日。九哥与众将士同吃同住，共度难关。我自然也是，但是我却发现，我碗中苦曲菜下，总是有肉有蛋，是九哥怜我受伤，特意让人为我做的……”</p>
贺长楷木然道：“说这些，又有什么用！自你找了苏氏，一切都变了！”</p>
到现在，他还把一切归咎于苏清欢。</p>
老王妃也是如此。</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