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牙想起自己到处乱扔的脏衣服，还有脏袜子，不由红了脸，挠头道：“也没帮上你什么忙，不用这么客气……”</p>
杜丽娘觉得他身上有种淳朴得让她感觉很温暖的气质，不由笑道：“对你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雪中送炭了。请容我再待一会儿，我妹妹向来起得晚，我没有梳妆，这般出去有些……”</p>
虎牙看看她，小声道：“你现在这样也挺好的，哪里都挺好的……我不是要撵你走，你等着，我去厨房拿些饭菜来。”</p>
说完，他逃也似的一溜烟跑出去。</p>
在他眼中，杜丽娘长得很好看，身上香香的，像个仙女一样，哪有什么见不得人的。</p>
他不歧视青楼女子，因为他自己出身也很低，在码头混迹的时候，可怜兮兮吃不上饭的时候，花船上的那些姑娘们，一边逗他一边给他东西吃。</p>
有时候，他看着她们被老、鸨整治，也同情她们。</p>
都是社会最底层，谁看不起谁？互相搭把手呗！</p>
虎牙的思想极其朴素。</p>
“你多吃点。”虎牙捧起碗呼啦啦地喝了一大口粥，看着杜丽娘小口小口地啜着粥，咬了一口馒头含糊不清地道。“看你瘦的，一阵风都能吹跑。”</p>
杜丽娘苦笑一声：“我想起妹妹，就吃不下去。”</p>
虎牙把鸭蛋黄咬得吱吱流油，不以为意地道：“你那妹妹，早点撒手别管了。真不是个好东西！我好端端地得罪她什么了，要栽赃我偷夫人的东西？我眼皮子那么浅吗？我要是想偷，世子身边多少好东西，我随便拿。再说，就是没跟着世子的时候，我也是赫赫有名的……嗯，反正看上什么我都能弄来。”</p>
杜丽娘道：“不管她是不可能的，但是我知道她现在这样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人。你能不能帮我求求世子，我想见见他。”</p>
虎牙立刻警醒：“你见世子做什么？世子刚挨了打，心情不好，我劝你别去火上浇油。”</p>
“不，”杜丽娘满眼哀求地看着他，“我不会火上浇油，我只是去告诉世子，我们卑若蝼蚁，根本不敢怀着报复之心。求他看在我跟将军交代了那么多事情的份上，饶我们性命，从此互不相欠，我们姐妹定然安分守己。”</p>
虎牙把馒头又咬了一口，琢磨了片刻道：“你要是真这么想的，我帮你探探口风去。但是你那个妹妹，你好好管管，否则早晚要闯祸。”</p>
“我知道。”</p>
“行，那就这么定了！吃饭吃饭，你快吃啊！”虎牙道。</p>
杜丽娘看着他，学着他的模样捧起碗来喝了一大口粥——很久很久都没有这样吃过饭了。</p>
其实她所求的，不就是现在这样能够安安静静吃顿饭的生活吗？</p>
如果现在对面坐的不是个半大孩子，而是她的良人，她做梦都可以笑醒了。</p>
“多谢你了。”</p>
她其实是故意跟他这么说的，想让他转告世子，自己想去求见，世子真的未必给这个面子。</p>
“我得睡一觉，然后去给世子收拾东西。”虎牙放下碗筷后道，“明日就要出发，好多东西要收拾。你自己等着或者出去都行，我睡觉了。”</p>
说完，他毫无设防地走到床前脱下靴子，钻到被子里，和衣而卧。</p>
杜丽娘把碗筷收拾到食盒中，背对着他而坐，低头摆弄着腰间吊坠上的流苏。</p>
很快屋里便响起了虎牙轻微的鼾声，杜丽娘回头，看他睡得脸上红扑扑的，笑着摇摇头：真的还是个孩子。</p>
还是个好孩子，日后也会是个好男人。</p>
她站起身来，提着食盒走了出去。</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