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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活百出,就跟乡社时的百戏一样热闹,这就是樊崇眼中的魏军。
“羽毛越鲜艳的鸟儿,肉也越少。”
樊崇既没有上过学,也没读过兵法,完全凭自己的直觉与本能做判断,只偶尔设个埋伏之类的小计,真正打起来,复杂的战术也做不出。
他只知道,万万不能让远道而来的魏军站稳阵脚,就要趁他们兵马尚未全至,赶路后尚且疲倦时,一口气打过去!
早期的魏军,不论遇到什么敌人,站就完事了。
而赤眉军作战也风格鲜明,不管与谁为敌,冲就完事了!
“还是老规矩,冲,将魏军冲乱,赤眉便能赢!”
今日亦是如此,临战之际,樊崇将各营的赤眉三老召来,与他们说好这场仗要怎么打。和第五伦费尽心思想“斗众如斗寡”,让各部队间缩小通讯时间不同,樊崇从来不考虑这种事。赤眉没有旗帜金鼓,真打起来后,基本就各自为战,没有沟通。
可就是这样的军队,凭借骁勇与决绝,居然能横扫天下,王莽和绿林、梁汉真该好好反思反思。
樊崇还做了一个大胆的部署:“让围困马援的各营退出来,作为后军跟在吾等之后。”
经过昨夜一场鏖战,赤眉与马援部皆有不少伤亡,值此决战之际,樊崇认为,自己万万不能再分兵了,与其让马援将几万人牵制于此,索性直接不管他。
让后军提防马援从背后来袭,也比被不知何时会再来的渔阳突骑配合马援内外夹击要强。
“既然马援是魏将第一。”
“连他都在野战里被赤眉大败。”
“第五伦和魏国诸将连马援都不如,又何必畏惧?”
“都记着,遇上魏军坚阵,就将这几日来伐木制作,预备好的物什用上!”
樊崇与马援交战时,也吃了魏军阵列的大亏,这数日来也想到了破解之法,遂与众三老打气,以血染眉,而后各自归营。
只待他们走后,樊崇才收起了自信的笑,忧心忡忡地看着南方。
“第五伦路更远都抵达了。”
“徐宣那几万人,怎么还没到!?”
……
风筝虽能让不同部队间相互知晓方位、状况,但因为不确定因素太多,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落了,所以传统的旗帜、驿使等通信方式亦要保留。
代表三河兵的虎筝下,是一匹作下山状的猛虎旗,已经竖在原地许久未动,关中兵的苍鹰旗,乃至于第五伦中军的五彩龙旗,都陆续超了过去。
这是在进行战场上的次序轮换,三河兵百里趋利,又跟赤眉周旋了许久,不少士卒竟两天两夜没合过眼了,急需休息。
但张宗还是赶到第五伦跟前,向皇帝请求再战,第五伦却否了他的请命:“城头子路说过,樊崇用兵,很喜欢以寡凌众,四面八方攻来,以期搅乱战阵,以乱取胜,文渊堪称名将,竟为贼人所困,便是仓促之下,吃了大亏。”
“诸君且将前队变为后队,带士卒在窦周公的双兔旗旁休整吃饭,也为予看好后背。”
张宗只悻悻应诺,说来也巧,却见远处数骑纵马而来,为首一人在军前下马,他身高近九尺,走在人中如鹤立鸡群,可不就是盖延么!
盖延却见五彩龙旗下,有位身材中等的人穿着一身醒目的明光铠,与皇帝赐给马援的是同一制式,此甲也是近来邯郸铁坊所产,全天下找不出几套来,再看那旗号,心知定是第五伦无异,遂近前下拜。
“罪臣渔阳都尉、偏将军盖延,拜见陛下!”
他还知道自己有罪啊!
第五伦却对左右笑道:“盖巨卿果然一表人才,难怪文渊如此钟爱,书信中谈及,既然诸君与你都在,说说罢,先前是怎么回事?”
仇家相见分外眼红,张宗也不先在第五伦耳畔偷偷告状,只等盖延到了近处时,才将渔阳突骑执意往南,导致赤眉回转的事,大声说了一遍。
张宗说的都是实情,盖延在旁听着,也没有反驳,只在张诸君说完一句后,讷讷应是。
归根结底,二人最大的分歧在于,张宗认为盖延当时应该听他号令,但盖延偏执地认为,自己依然是马援的下属,不可贸然弃主将而去。
第五伦听罢后,也不说话,这时候万万不能打圆场,盖延这种风气得杀一杀。
他遂给一旁负责监督诸将的绣衣都尉张鱼使了个眼色。
张鱼领会,立刻道:“军律第十八条有云,面承谕令,有意违抗,致误军机者斩!盖延虽非虎威将军下属,但他先假意应承,后临时起意,竟自带突骑往南,几使三河兵陷于赤眉,罪亦当死!”
死字出口后,在场众人皆大为震动,连盖延都愕然抬起头来,他还以为来认个错就完事了,还动真格啊!
盖延平定幽州判乱时有功劳,景丹对他颇多赞誉,后在敖仓,又带数十骑陷阵,被马援大书特书,遂积功封侯。
但如今竟是说杀就杀?
第五伦没有立刻做决断,只瞥了盖延:“偏将军可认罪?”
对服气的人,盖延恨不得命都交给他,对不服的人,盖延口气还是那么犟,只硬邦邦地说道:“盖延只是关切主将安危,若陛下要杀,那就杀罢!只愿在伏罪前,能救出马国尉,如此纵死亦能瞑目!”
看来还是不服啊,张鱼一向看渔阳系不爽,心里幸灾乐祸,倒是第五伦又问张宗:“虎威将军也精通军律,汝以为如何?”
张宗虽然恨盖延骗了自己一遭,又认为就此处死太严重了,觉得可惜,怕第五伦真起了杀心,只道:“偏将军确实做错了,若与我一同牵引樊崇主力往北,那赤眉剩下的人,还能威胁到马国尉么?”
“但如今,赤眉因渔阳突骑而折返,听说昨夜又攻国尉,导致死伤不小,岂曾因汝冒险去救而解除?”
“不过正值大敌当前,国家用人之际,陛下何不让盖延戴罪立功?”
看看人家这格局!第五伦对张宗欣赏更甚,搞清楚张宗态度后,他也做出了判决。
“盖巨卿有过,但此事细究起来,予也有错。”
第五伦归罪于己:“未明文下诏,让盖巨卿听从虎威将军号令,以致他不知该留下救援主将,还是该以大局为重。”
当时第五伦隔着老远,连战场情况都不清楚,只给了张宗临机决断之权,没有改变盖延的从属关系,盖延这次违抗的是“惯例”,而非抗诏,顶多算发挥优良传统,坑了友军。
“此番延误战机,予与汝乃是共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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