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过是一段时间,荆襄百万大军,开销最大,明日早朝之后,再传令各部官员来我府中,计议分往冀州和青州筹粮之事。”
老管家点头应诺,拜辞了荀彧,刚要转身离开的时候。
忽然另一个庄客,急匆匆的跑了进来,手里托着一个招文袋,来到门前:“报主公,襄阳来信!”
“嗯?”
荀彧回到书桌旁,刚要坐下,闻听此言,又站了起来。
老管家站在门首,伸手接过庄客的招文袋,从里面掏出两个信封,检视过火漆并未损毁之后,迈步到屋里递到荀彧的面前。
“老爷,一封是曹丞相的书信,另一封是荀大人写给您的私信。”
荀彧点点头,挥手示意让他们退下。
老管家退出门槛,顺手关上了房门。
整个屋里,瞬间又恢复了宁静,只有书案上和庭柱上两盏孤灯,烧着灯油,偶尔发出轻微的“哔波”之声。
荀彧首先拿起曹丞相发来的军中战报,缓缓展开,才读了半页,脸上已经露出了欣慰的喜色。
“没想到主公攻伐荆州,竟然如此成功!”
“养精蓄锐多日的新野刘备,也是不堪一击,倒是出乎我的意料之外了!”
“荆州拿下,只怕主公未必会就此停手,下一步必图江东……”
“刘备既然战败了,那他呢……”
“顾泽!”
一阵微风过,桌上的油灯火焰明灭不定,忽闪忽闪的不住摇晃。
荀彧伸出枯瘦的手,拿起一只砚台将书信压住,然后挑了挑灯芯。
果然火焰变得雄壮,将书案前照射的如同白昼。
荀彧重新归坐,拿起战报往下看。
只是再往下看去,已经没有了关于刘备和顾泽的消息。所叙述的皆是如何攻伐荆州,如何安抚荆州氏族,乃至防卫周瑜偷袭江夏成功的事。
“自郭嘉去世之后,我又不能随军。常常担心主公用计不能周全。如今看来,倒是我多虑了!”
“袭击新野,断其归路。寄书荆州,促其投顺。料敌机先,败退周瑜!”
“纵郭嘉在世,也未必能如此迭出妙招!看来五大谋士勠力同心,也大有作为了!”
一天劳累的荀彧看着捷报连连,身上的疲惫也瞬间消散了许多,从旁边的茶壶中倒了一碗清茶,好整以暇的喝了半口。
“这……”
荀彧的眉头忽然拧成了一条线,原本悬挂的笑容也僵硬在了脸上。
“荆州战船,皆聚集连泉,日夜操练,以图东进。不期为周瑜算计,火烧连泉,战船损毁殆尽,水军丧失数万!”
“ 自南征以来,从未有过如此之惨败!”
“然幸得许褚……”
荀彧已经无心在继续看下去了。
他甚至已经能猜到,所谓的“然”,不过是稍微挽回颓势罢了,但大败铸成事实……
荀彧缓缓站起身子,双手扶在桌案上,只觉一颗脑袋似乎有千斤之中,整个身子都疲惫不堪……
“江东水军,天下无敌,周瑜智谋又冠绝天下!”
“郭嘉已逝,主公临行之前,这便是我的一丝隐忧。若五大谋士非周瑜的对手,那么我主公的百万大军,性命堪忧……”
荀彧伸手推开屋门,迈步出了书房,来到院中。
此时已经到了深夜,四下无声,只有天空星星点点,明灭不定,一轮圆月悬于天际,照彻天地苍穹。
“如今荆州刚定,民心未稳。”
“战船被周瑜烧毁,倒也尚可接受,以荆州的财力,打造战船,也是指日可待。”
“只是水军消亡,江东难取啊……”
明月下,荀彧瘦削高大的身影被月色笼罩,孤孤单单的立于院子的中央,犹如一个木雕泥塑的神像一般。
“青徐之兵,素来不习水战,想要战胜江东周瑜的水军,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若迁延日久,不但粮草会不继,万一西凉马超再引兵犯境,直捣许昌,如今所有战将兵马,尽在荆州,我又如何抵敌?”
荀彧心中慌乱,六神无主。
自投奔曹老板以来,已近二十年,他还从来没有感觉像现在这样心里没底。
看起来声势浩大,实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万一曹老板在荆州与江东开战,一战不利,或者迁延日久,粮草不继导致军心哗变。
西北虎视眈眈的马超韩遂必然会有所行动,主公无退路矣!
荀彧摇头叹息,寻思无计,缓步回到书房,无力的瘫坐在椅子上。
天下之大,还有谁能解此危局?
“顾泽?”
荀彧不由的又是一阵苦笑。
顾泽之才,十倍于我和郭嘉,似此危局,在他眼里或许不过是如掌上观文一般,随手可化解!
只是顾泽并非我主公的臣子。
且荆襄之战,刘备败亡,不知顾泽下落如何?
荀彧思量之间,随手拆开了侄子荀攸的信封。
“荆州传言,昔日刘备的军师顾泽,已经死在乱军之中……”
荀彧的手轻轻一抖,信纸飘落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