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民工想赚洋白面还有活儿干,洗碎石头,抬碎石水泥,洋白面从三斤、四斤暴涨到五斤!到老百姓开镰收割,人家桥墩做完了。填平便河,车马通行!
这比当时杜仲甫带领军队建桥的速度还快了一两倍!
于显龙不禁感叹,小鬼子儿太精于算计了。这么干下去,就是雨淋头也干不过他们。
不管农民是否收割,建桥的日本人不再雇佣中国民工,甚至连靠近都不行。出来进去办事,只靠一个中国采办。
这个采办龙湾镇人都认识——母狗眼!这母狗眼不但给建桥的日本人采买各种日用品,同时也拿豆油洋白面甚至日本洋布卖给龙湾镇百姓。
一时间背着那把根本打不响的七星子,窜来窜去,牛的了不得。
于显龙不出民工,家里的洋白面伙食也不上了。
“娘,怎么还是小米饭,咱不弄回来两百多斤洋白面么?我馋白面条儿了。”
于朱氏:“就你嘴馋!你是当大夫的,没算算你媳妇的日子啊?再有一个月你就当爹了。那些洋白面得给你媳妇补身子。”
如此一说,于显龙也不张罗吃面条了。
半夜,于显龙听着汪润贞睡着了,悄悄爬起来,打开啃包拿出一双牛蹄子鞋套在脚上。
他妈的有点大,穿着一点都不舒服。
“三更半夜不睡觉,鼓捣啥呢?”
“你没睡呀,我给你看一样新鲜玩意儿。”
“你偷偷摸摸起来我能不知道?点灯。”
“悄悄的,千万别让娘知道。”这种牛蹄子鞋似布非布似皮非皮,十几年后于显龙才知道那玩意儿叫胶皮。
于显龙再次穿上那牛蹄子鞋,在地上走来走去,适应那两瓣牛蹄子。
“你又打什么鬼主意?”
“你别管,安心静养等着生孩子。”
“你跟我说说,要不我睡不着觉。”
“我要给小鬼子儿栽赃!钓出那帮杀人的王八蛋。”
于显龙练了一阵子,藏起牛蹄子,上炕躺下。
汪润贞问道:“你怎么想起去救豆腐张啊。这家伙在龙湾镇就没干过好事。”
“他有一样好处,属豆腐的,不敢得罪你我这对胡子夫妻。我也能守着老娘老婆孩子安心过日子。要是像雨淋头那样,早把我拉去当兵了。你再看他用的那些人,韩老鳖都能当镇长,谁比他有能耐他嫉妒谁。当官的越是糊涂,咱们越安稳。”
“那让你当镇长你怎么不当?”
“幸亏没当。要不然就这条铁道一会儿中国,一会日本,变天比翻书都快。咱们还是当老百姓安稳。”
汪润贞:“也是。就你那熊脾气,在山上我就经常担心你惹事儿。要是在官场,你非惹大事不可。豆腐张这回得感激你一辈子。”
“哼,那种人,磕头下跪都是假的。所有感激好话都挂在嘴上,谁当真谁就是大傻子。”
蛟龙河已经封冻,汪润贞的预产期越来越近,于显龙甚至不到四乡巡诊,就守在医馆里。
二凤早晨起来打开大门吓得一声惊叫!大门外躺着一个人,一个瘦小半死的要饭花子!
于显龙跑出大门一看,竟然是尕尕狐!
这小子已经两腮塌陷,瘦骨嶙峋,破衣烂衫,没了人模样了。于显龙连忙把他背进屋里,灌了点水。然后又喂下去一碗面汤,尕尕狐才算能说出话来了。
这小子听说马柯洛娃在宽城子出现,还骗倒了韩三虎的妓院,当天就追了过去。可是一直追到满洲里,人影都没见着。
黑龙江蒙古王公属地,老毛子横行的地方可没人认他这个花子头儿。一路讨饭回来,差点没死在半路上。
汪润贞笑道:“呵呵,你这份真情用在尼姑身上,尼姑都得还俗。可惜毛子娘们儿不懂你。”
于显龙:“嘿嘿,你回来得正好。好好补养身体,我还有件事请你帮忙……”
“帮忙可以,你也得帮我——”
“行。等我家二当家生了孩子,满了月,孩子过了百天,一定给你找个女人。”
尕尕狐:“二当家啥时候猫月子?”
“快了,小雪前后。”
于显龙这几天接连去狐仙庙上香,最后那天上完香,他去了大东医馆,求花田仲。
自己虽是个土大夫,可是对接产实在一点不懂。花田仲通晓西医,尤其是上次给于显龙缝合伤口,非常娴熟,于显龙十分佩服。
自己一家上下对汪润贞这个孩子视若珍宝,他恳求花田仲在汪润贞生产时能够莅临于记医馆,以防万一。
花田仲非常高兴地答应了于显龙的请求。
“三先生,西医接产剖腹产的器械我这都有,消毒就可以用。中国人多数习惯自然顺产,你那里都准备了哪些东西?”
“产前准备都差不多,有价值的方子有一份〈开骨散〉我现在就写给您。”于显龙也没容花田仲客气,拿起纸笔就把方子写了下来。
于显龙:“只要他们母子平安,我就在我老姐的杀猪菜馆,摆几桌酒席。花田先生一定赏光。”
花田仲拿起方子反复看着:“三先生,有这张方子,什么酒席什么宝贝都黯然失色。您是真爱惜您的夫人和孩子啊。”
“呵呵,这也是人之常情啊。”
在中国人的理念里,日本侵略者到中国来烧杀掠抢,掠夺财物。其实花田仲也在日夜想着盗取掠夺,不过他要掠夺的很特殊,就是中国医学上的秘方效方验方。
于显龙的方子他反复研究了三天,以于显龙的为人他相信绝不会是假的,何况有关他妻儿的性命。对方子里的十几味中药的功效配伍,对比研究之后,花田仲佩服得五体投地!
从那天起花田仲每天都去于记医馆走动一趟,探望孕妇。也不断地跟于显龙研究那剂开骨散。当于显龙拿出龟板的时候,花田仲觉得不太满意,这是败龟板,从功用上说远不如新龟板。
于显龙闻言匆匆吃了口饭,骑上大青马奔了县城了。
花田仲不禁感叹:“二当家,有夫如此,夫复何求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