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显龙:“没有强令解散的吧?对难民不管是强令解散还是强行镇压,结果只有一个,激起民变,政府垮台!”
姚砚田:“你不要危言耸听。他们不过是一群叫花子……”
于显龙冷笑道:“哼哼,他们活不下去了才出去行乞。当要饭的都不行,那还活得下去么?回家得饿死,当土匪也不过一死,当土匪或许还有机会当上什么东北王呢。就算死,何不宰了你这种狗官闹个饱死鬼呀?你没少读书,陈涉世家大泽乡那段话怎么说?”
姚砚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于显龙,你什么意思?”
于显龙冷笑一声,没搭理他。
花田仲:“显龙先生,姚区长是你的少年同学,你我是多年至交。掏心窝子,你看这件事怎么办好?”
“评书里讲过的办法,开粥棚先把难民安抚住。然后把征缴上来的口粮银钱如数退回去!不就是一个官衙门么,在哪不能办公啊?再者说瓦莲京娜那个店铺加库房院子以现在的物价,不过三百块大洋而已,至于搞得民不聊生么?”
姚砚田起身辩解:“于显龙,我们征缴的是建国税,不光为了特区公署。”
“你放屁!建国税有青黄不接的时候征缴的么?我看你不是建国而是祸国!祸国殃民!”
花田仲:“两位别吵了。姚大区长,昨天张司令的话是来自军界。今天显龙先生的话是来自民间。民间的事都归你管,显龙先生的提议不为不妥。如果在龙湾特区这种重要地方,在各方努力筹备建国这样的时间,在你管辖的地界激起民变,后果如何你不会想不到吧?”
于显龙:“一两个叫花子不会把你怎么样。要是千百万个叫花子恨上你一个人,别说你姚砚田,就是罗金铠也得被整完犊子!”
姚砚田堆坐了下去。
于显龙伸手请花田仲坐下:“不管古代还是现在,不管是中国还是日本,都不要忘了一个道理,得民心者得天下。不管别人骂我是汉奸也好,胡子、窝囊废也好,我杀过不少日本鬼子……”
姚砚田听着一哆嗦。
“为什么叫他们鬼子?都是祸害人的恶鬼!可是一位朋友跟我仔细说了一种构想,我的看法才改变了。”
花田仲立刻来了兴致:“显龙先生,你快说说。”
于显龙点点头:“姚砚田,你听说过三元构想么?”
“没有。”姚砚田摇摇头。
花田仲:“我也是略有耳闻。”
于显龙:“我不待见雨淋头父子,更没看好辫子国那些货。对北京啊南京啊等政府更是一无所知。可是如果按照这个构想发展下去,大关东可了不得!你们今天建国明天建国,建个什么样的国呀?根本没有目标!如果连你这种庸才都能执政,豆腐张那种蠢驴都能带兵,那么三元构想就是一纸空谈!”
花田仲斜眼看了看姚砚田:“难得,难得呀!没想到一位关东豪杰对本国奇才的构想如此赞赏,有如此心得。我花田仲自愧不如!状元之才,不是体现在文章上,而是要看他胸中的韬略。显龙先生,你是绿林大学毕业的绿林状元!”
姚砚田面红过耳:“这个三元构想,到底说的什么?”
于显龙一笑:“你可以找你的导师罗金铠,让他带你去见石原莞尔先生。我在这里不敢造次。”
花田仲对姚砚田愚蠢的提问十分恼火:“姚大区长,这种问题也能随便问么?有兴趣自己去研究体会吧。”
花田仲明白,在他们的鬼子国军政两界,上层民间,甚至军队内部海陆军之间矛盾重重,派系林立,石原莞尔的构想很难实现。
更关键的是,三元构想一定是被花田咲美化后讲给于显龙的。
不过他很佩服花田咲,用一个被打扮得天花乱坠的空想,安抚住了一条狂龙!
他也能猜到花田咲和于显龙之间发生了什么。这在中国人的正常人生活中是为人不齿的大事,可是在他们鬼子国尤其是来到关东的鬼子们中间是最常用的手段,根本不足为奇。
花田仲回到自己的临时公署,筹集了三百大洋交给姚砚田,把瓦莲京娜的货栈买下来。其他事由他自己去办……
花田仲的目的基本达到了。对于这个姚砚田,他要彻底抹去他骨子里的那点自尊和傲气,把他从内到外变成日本人的狗子、奴才!现在他应该明白了,只有心甘情愿地为日本人服务他才有可能活下去,继续做他的官。一旦离开日本人的恩荫,随便一个叫花子都能要他的命!
姚砚田也很后悔,不该再次到谐和诊所求于显龙!
更后悔的是,自幼读了那么多圣贤文章,现在看来屁用没有!还不如张景和一个卖豆腐的。接着在洋学堂学的什么哲学自然学科,同样不管用,不如于显龙一个绿林胡子!
如果现在把他扔到大街上,不会种地,不能经商,不敢打枪,给个哈拉巴,要饭都要不来。百无一用是书生啊。
也许于显龙不读圣贤书,甘愿当奴才学当大夫是对的。越是荒乱年代,大夫越是吃香。
更重要的是自己还在洋学堂念书,他却当上了胡子,让他学了一身保命杀人的本事。还成了什么狗屁的绿林状元!这是花田仲有意羞辱他这个龙湾小状元啊。
要是有一天于显龙被一枪打死在绿林道上,那才能证明绿林状元远不如他这个当年的小状元。
把于显龙的少年同学,变成他的死敌才是花田仲最阴险的目的!
整老实了姚砚田,花田仲开始琢磨豆腐张了。
从打被张恩惠任命为靖安军司令,又拨给二百多人的军队装备,建起吹箫坎兵营,这个豆腐张嚣张得目中无人。尤其让他惊恐的是那天豆腐张的那番议论,什么军队不能打花子,什么王道乐土,什么青黄不接……,跟于显龙如出一辙!
豆腐张洗心革面也太快了,简直不是以前那块提不起来的豆腐了。他从一个心甘情愿的奴才,一下子变成敢于抗命的军棍了。
是骡子是马,拉出去遛遛。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战场上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