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珉家。
天井的光线好,躺在摇椅上翘起二郎腿专心看书倒是蛮合适。
一副怡然自得摸样,冲入门里的硝烟和噼啪乱响的爆竹并未给黄冲带来困扰。只是当婢女出门经过时觉得他像个山大王。
那张本来缝制成裤衩或短裙的花豹皮,已经被冬至拆开洗净,并帮他铺在了竹摇椅上当垫子。
张珉也不纯粹是孤家寡人一个,跟他住一起的女婢虽然嘴碎些,年纪也大些,可至少懂得见他胡闹时会讲出一句:成何体统。
大概就因她会讲这么一句,里正老爹才把她打发到二儿子跟前。
也是命好,分家的时候新宅子不关他事,整栋祖屋却都归了他。再加上田地里的事全部由兄弟打理,他可以安心地等着太阳打西边出来,考上个进士啥的。
就这么一个离经背道兼古里古怪的主,张大户还时不常地塞些银两来这边。
若不是碎嘴的盈春讲出桩秘闻,黄冲差点就真的对张恶霸改观了。
秘闻便是,张珉克妻,连死了两个。再有就是,张大户的小妾张林氏原本打算是给张珉续弦买的,现在成了他第三房的姨娘。
呸,禽兽!
呸过之后,黄冲觉得那天吃下的可口酒席也算随痰而出了。
禽兽不禽兽真不关他的事,人家自己家里人愿意就行。他现在盘算着,明天是不是该把一些遗留事务开始慢慢清理,书读到这份上也差不离了。
整整七天啊!看来自己还是蛮有天赋滴,到现在文言即便不敢说吃透它八成,也至少敢讲有它个七分或以上。尤其是手上几本兵书相关的。
再说其它无关的书籍读也是无用,路上还有时间。
“出事了,出大事了。”
进门张珉就囔囔,大惊小怪、虚张声势的唯恐黄冲听不到。
“你伯父家着火啦!”
摇椅上,黄冲果然如料想般,纹丝不动。
“又起案了。大案,袁崇焕被凌迟,家人也被流徙三千里啊!”
“切,陈年旧案。”
“我在县里翻看到的乃是腊月间的邸报,事发在旧年八月,你又何从得知呢?”
“袁蛮子吹牛五年平辽,却让建奴绕北路得袭京师。皇帝剐他。路人皆知啊。”
“还路人皆知,你看县里知道此事的人,有…。”
先伸出一只手掌,又两只手掌齐伸。张珉结巴到不知道如何表示。
“嗐,关某何事,操那份闲心嫌蛋疼。”
“慢点,我晓得啰。”
“你晓得个什么哟。”
“之前,你讲来看过的书是真个。”
终于起身,黄冲把书册拍在八仙桌上,“书不是真个,还有假个呀?”
“要不某拿火来烧烧看,烧不着就是假个。”
“莫要岔,秀才我又不是真癫个,之前你讲过一些以后的推断话,都是真的,对不对?还有书。”
眼神变了,张珉的眼神变得有些恐惧和怪异,还有无措。
“秀才家中坐便晓天下事。贫道偶观天书,掐指一算,喔呀呀。此兄台双眉带彩、印堂发亮,来日必登御榜,高官厚禄、鲜衣怒马,贵不可言呐。”
“真个呀?”
“难道还有假个么?”“砰。”书册着着实实敲在了张珉的头上。
“嘿嘿嘿,…。喂,一天不在,你就改看闲书啊。”
“兵书读完,明日贫道便回谷仓去也。”继续摇头晃脑,继续装神扮鬼。可实际上张珉的眼神早就恢复了正常。
“好啦,好啦。你这个人道不道来俗不俗,闲书看多了。刚才秀才我自己都被自己吓着。”
“你不信某能掐会算?”
“信,信,信。”
“成何体统?”
盈春来喊俩人过到谷仓去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