饮翠是个极伶俐警觉的丫头,她早就看出情势严重,于是也不敢叫嚷,慌忙快速穿上衣服,去外间烧了热水,又端着洗脸盆进屋来。
在饮翠伺候甄玉梳洗的时候,甄玉透过桌上镜子,小心地观察着戴思齐。
只见他不慌不忙等在旁边,脸上没有丝毫的不耐烦,哪怕饮翠给甄玉梳头发的动作很慢——其实她是故意在拖功夫——他也并没有出言催促。
甄玉心中一动。
她忽然觉得戴思齐和韦大铖很像,不是五官眉眼的那种像,而是气质和眼神,如出一辙。
今日白天,当她坐在韦大铖旁边,收拾被泪水和呕出来的胃酸给弄得一塌糊涂的自己时,那位左相也像这样,静静坐在旁边,既不安慰也不催促,等她自己把自己收拾干净。
就好像天塌下来,他也不会有丝毫的动容。从某个角度而言,他没有继承左相的外貌,却完整地继承了左相的心性脾气。
都收拾好了,甄玉这才慢条斯理和饮翠说:“我要随这位戴副统领出门办点事,天还早,饮翠你先歇着。”
饮翠是个聪明的女孩子,她没说什么,点头答应下来。
俩人从甄家出来,才刚刚三更。却原来外头早就停好了车轿,有两个人正等在车轿旁边。
这两个人,一个是穿着红衫的女子,眉目清秀,婉约动人,另一个则是个白衣白面的书生。
他们俩见戴思齐带着甄玉出来,于是道:“统领。”
戴思齐和甄玉上了马车,戴思齐关上车门,他敲了敲棚子顶:“走吧。”
马车的车轮在空旷的大街上发出辚辚之声,窗子被拉下了纱幔,看不见外头,只有车轿里面,点了一盏很小的玻璃风灯。
看这意思,不打算让甄玉看见此去的道路。而且眼下是深夜,又是月末,街上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就算甄玉非要拉开窗帘往外看,恐怕也看不见什么。
甄玉忍了忍,才道:“刚才那两位,就是孙寿和李喜吧?”
戴思齐抬了抬眉毛:“公主认识他们俩?”
“不认识,我按照赵福和钱禄的名字猜测的。”
戴思齐微微一笑:“现在他们四个各有立场,可谓各为其主。”
“那红衣女子是孙寿还是李喜呢?”
“是孙寿,但他不是女子。”戴思齐淡淡地说,“孙寿那小子只是喜欢穿女装,做女人打扮罢了。”
“……”
车马在沉默中向前行驶了约莫一个时辰。
渐渐的,甄玉感觉到外头的风变得更冷,他们出了城,因为有玄冥司的血令牌所以城门的守卫放了行。
马车在城外又行驶了一段时间,终于停了下来。
车外响起李喜的声音:“统领,到了。”
戴思齐打开车门,他先下了车,然后将甄玉从车上扶了下来。
甄玉站稳,首先觉得一阵刺骨的寒风迎面而来,再仔细一看,马车停在一片广阔的湖边。
这是京郊最大的一片湖泊,称之为北濛。因为它非常大,尤其是在起雾的早晨,远远望去就像海洋一样,看不见边际。
甄玉错愕,看了看戴思齐:“你把我带到这儿来是想干嘛?”
戴思齐笑了一下,指了指面前广阔的湖面:“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