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听见宛如八爪鱼的公孙止大呼一声救命,才腾飞出去的身子便被司马云牵住的绳索一把拉扯了回来扑倒在了悬崖边上。
司马云脚踩住公孙止抓住悬崖绝壁的两只手。
“兄弟,现在呢?要不要跟我说!”
“能不能拉我上去再说?”
“不能。”
司马云坚定的摇摇头。
“早先要跟你好好谈的时候你不听。现在非要等我动手你才晓得我中土人不好惹,我的耐心有限,不对,应该说我的腿力有限,给你十个呼吸时间,如果不说出关于公孙静的所有事情,我的腿恐怕就要送开送你下去喂鱼了。”
“说,我说,公孙静不在蓬莱,他出门了,他是公孙家第九代嫡系,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高手,琴棋书画无所不通,更是肩扛武道儒道,年纪轻轻便已闻名蓬莱。与我素来不和,就这么多了。”
十个呼吸之间仓促之下能说出来这么多已是不容易,在悬崖之上单凭两只手将整个身子拉住并不是什么难事,但凡有点底子的人都能做到,不过若是如此受了惊吓并且丢了脸的情况下,那就得另当别论。
“我能说的就这么多了,你能不能先拉我上来再说?”
“好啊,拉你上来。”
司马云咧嘴一笑,松开右脚,公孙止如释重负,只不过下一刻便在浓浓愤怒中被司马云一脚踢下万丈深渊。
“你骗我?”
公孙止歇斯底里呐喊。
“我怎么可能骗你?我说话算话的。”
司马云打了打响指,其身后清秀青年郎飘下万丈深渊将瞳孔黯然毫无生机的公孙止海底捞月一般捞了上来。
公孙止骇然。
一个人下坠的力道有多大他并非不了解,更何况是他先落下,随后才有司马云身后这青年郎出手救人,非绝顶高手不能办到的事情被这青年郎如此轻而易举做到,难道面前这些人真是真人不露相的高人?
“带我们上飞来峰。”
司马云拍拍公孙止肩膀。
“上了飞来峰就不管你的事情了,哪儿凉快哪儿呆着便行,不过你若是非要再自己送上门来,我能推你下第一次便能推你下第二次,这个道理我希望你明白,毕竟我这些朋友是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我相信你心中比我们还有数。”
“可是我说了公孙静不在蓬莱,就算你们去了也没多大意义,见不到你们要找的人,反而我公孙家绝对不会对你们善罢甘休,这没必要。”
“谁跟你说我们上飞来峰就一定要见到公孙静?”
司马云讶然。
“难道我们登飞来峰去看一看这峰上的千寻塔,也去听仙人说说悄悄话不行?”
“……”
“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再劝你们,眼下已近子时,想必山上弟子大多已经歇息,不过即便如此我也只能将你们带到山门口,否则过不了门禁。”
在公孙止大概解释一番之后,众人也大概明白这盘踞整个飞来峰的公孙家基本情况,飞来峰上的确有千寻塔坐落在公孙家,只是这塔并非公孙家所建,要就在蓬莱才被发现之初,这座浑身石砌的七层高塔便耸立在了飞来峰,公孙家初来蓬莱之时便是因为这千寻塔才选择开辟道场在飞来峰,从千寻塔开枝散叶,一直到如今公孙家已繁衍下来第十代子孙。
盘踞蓬莱,招贤纳士,吸引不少蓬莱土著为客卿,公孙家日渐壮大,已隐隐成为蓬莱最大的一个势力,踏上飞来峰的人多,真正接近千寻踏的人却是凤毛菱角,说及此处,公孙止甚至还有些自豪。
“我曾经于家族有功,虽是庶出,也得到了进千寻塔一次的机会,不过只能止于第一层,还不到资格入第二层,幼时不知这塔有什么秘密,上了塔时候才知道这千寻塔原来根本就是一部旷世奇书,我也因此武功大进,才得了一个公孙家执事名头。”
“你的意思是千寻塔里面全是武功秘籍?”
司马云不禁问道。
或许是之前对司马云的果断手段已生敬畏之心,公孙止再无之前跋扈,连与司马云说话都变得毕恭毕敬起来。
“也不全是武功秘籍,千寻塔得名之初其实应该叫做千坟塔才对,因为塔里面没有别的,全是林林总总不下一千块竖立着的石碑,碑文上铭刻的尽数是一些当世已经失传的武功还有许多晦涩难懂的铭文,我的功劳只有那么多,只能进入第一层,然而只入第一层,看了三块石碑便让我的武功大进,你也可以想象的到这千寻塔有多厉害,而且每多上一层,实力便大进不少,据我所知,公孙静是如今我公孙家走的最高的一个,上了第五层,至于五层之上,便是我公孙家老祖都没上去过,说来可笑,你们可能不相信这世上有神仙。”
“此话从何说起?为何谈到神仙二字?”
“因为只有神仙才能创造出神迹,亦只有神仙才能留下这些让后世瞻仰的瑰宝,千寻塔便是一处瑰宝,每一块石碑,皆有已经死去之人的亲笔书名,我无法想象这样浩大的工程是如何做到,不过想来也只有神仙留下的东西才能解释,我总觉得这天下一定还有我们不知道的另一个世界,当然,我是没资格考虑这些的,也不是我能考虑的事情,只是想告诉你们,正因为有千寻塔,我公孙家才这么多年不出蓬莱,不与中原接触,这可以说是私心,也可以说成是大公无私,毕竟倘若天下人知道了有这么一个地方存在,恐怕立马便会齐齐出动来我蓬莱,到时候就算不打个头破血流,也会让中原大好形势瞬间崩塌。”
“这么说来你公孙家倒还真算得上是大公无私了。”
司马云笑笑而已,因为此时已到了飞来峰千寻塔公孙家道场之下。
“现在你可以回去了,你能有两个选择,一是将我们的事情说出去,再回头与他们一起联手收拾我们,要么就回去老老实实的带话给你们公孙家的最高领导人,就说有客人来拜访,之后的事情与你无关,还有莫要忘了将黄昏时候吃了败仗的家伙也通知一声,就说他报仇的时候来了。”
“为什么?我的意思是他不过是你们手下败将,为何连一个手下败将都要通知?”
“我不是已经说了吗?给他报仇的机会。”
司马云摊摊手又道。
“再说了,难不成你觉得我做什么事情还需要经过你的同意?”
公孙止立马大气再也不敢喘一声。
“去吧,看你如何表现了,如果你觉得你公孙家的人对上我们这些人必胜,那你大可以临阵倒戈便是。”
“不敢不敢。”
公孙止如蒙大赦,甚至连他自己都不明白分明比自己小了至少二十岁的男子怎会有如此大的气场,匆匆道了几句便率着由公孙家分配下来的人马上了飞来峰。
道场山门大开,好似根本不怕有人不请自来公孙家之地一般,门禁三五个公孙家客卿在见是公孙止回山之后也不过微微点头示意一番而已。
飞来峰多险峻之处,于险峻山峰开辟一片洞天福地出来绝非易事,这也导致公孙家远不如中土大门派那般动辄占地无数,楼宇雄伟,道场至山腰而虽不宽阔,却是层层叠叠,最高处千寻塔一片黑暗矗立在飞来峰之巅,宛若单手擎天之远古神明,飞来峰上千丈渊,自山巅分下来的潺潺溪流于山腰处汇聚,又从深渊落下,只可惜白日里司马云等人从南面登岛,若是从岛的北面上去,定不会错过这一番银河落九天的壮丽形象,小道上银杏叶每日里都有下人负责打扫,只是却像是怎么都打扫不干净一般,这会儿青石台阶台阶上又落下不少,夜阑人静,除去某些层层叠叠房间里面偶尔传来的鼾声或是客卿打闹声之外,大概只听得到已经盖过南海潮汛的三千尺瀑布之声。
一路上公孙止宛如偷了自家爹爹放在柜子里铜钱的孩童那般惴惴不安,哪怕途中遇上三两个半夜起来解手的自家人都忘了素来都主动打招呼的习惯,眉头紧锁,到底还是在客卿与过路人的疑惑不解中,公孙静到了那处与其他木头建造全然不同的小茅屋,茅屋之外种上了不少韭菜,已有那么一些韭菜叶子已经枯黄,小虫子在上面爬来爬去搬运着准备过冬的粮食,公孙止当下并无心情欣赏这番不算壮阔,却更容易触动人的画面。
他就在外面来回踱步,始终下不了决心亲手推开那扇老旧房门。
“既然来了那就进来,在门口走来走去,莫非是觉得我这老祖会吃了你不成?”
一道宛若才睡醒又像是一个迟暮老人的声音从这低矮茅屋传了出来,他的确是一个迟暮老人,老到连恭恭敬敬推开茅屋房门的公孙止都忍不住想问为什么这么一个老的浑身几乎起了尸斑,瘦成猴子的老头儿为什么都成了这样居然还不死去。
公孙止跪下道。
“老祖,有事相禀报。”
“是黄昏时候我蓬莱来了客人的事情?还是你那点鸡毛蒜皮的小事?”
“是中土来人。”
在眼前猴子老人与正是年轻气盛的司马云之间摇摆不定,公孙止最终是选择了后者,至于为什么,或许连他也不明白,想来想去,大概只能归咎于被万丈深渊时候司马云的杀伐果断所彻底折服。
从前不知蓬莱以外事,以为蓬莱便是整个天下,可笑如此糊里糊涂活了五十年岁月,到最后才明白什么叫做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中土来人已在山门外等候,静等老祖发落。”
“为什么不杀了他们?”
“杀不了。”
“杀不了也可擒住。”
“擒拿不住。”
“那你为什么能活着回来。”
“因为他们与我讲道理,我说不过他们,他们要我来请老祖安排。”
“安排来安排去,最终不过就是一个死。”
猴子老人缓缓站起分明站不起来的佝偻身子,只轻轻踏出一步,一步已是茅屋之外,浑身气机暴涨,衣衫猎猎作响。
继而这位分明早就该进黄土的公孙家老祖对着那山门处分明看不见的黑暗处随手一指,十根一人合抱的粗壮大树连根拔起直朝山门轰鸣而去。
“他们要讲道理,老夫偏来个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