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剑无求大概知道了老黄为什么不开心,因为来打酒的人被买酒的人看不起,也自然开心不起来。
“我不是跟你这老头儿说过,这黄酒我们不打算卖了吗?我们做生意的是图赚钱的,不是为了做善事,这黄酒统共一坛都赚不到几文钱,你要是换做是我们,你也不会卖的对不对?所以还请两位打道回府吧。”
这酒家老板倒并非是完全不给好脸色,毕竟说的完全在理,剑无求也不是不理解人苦衷的人,他便冲落寞的老黄道。
“老头儿,要不要换一种喝法?今日里咱们不打黄酒怎么样?”
“不怎么样。”
老黄摇摇头。
“我还是比较喜欢黄酒的味道。”
“可是人家已经不卖了啊。”
这时候老板又打岔道。
“不只是我们不卖了,恐怕这城中所有酒家都不打算卖了,我看这位小老头儿也并非掏不起酒钱的人,光是这身后的剑匣也不是凡品,倒不如把这把剑变卖了换几顿好酒来喝一喝,这样在踏进棺材板以前最起码还算是享受了一番对不对?就算是进了阎王殿见了那些小鬼儿也不至于完全说不起来话不是?”
“你这老板倒是会说话。”
剑无求有意无意瞟了这老板一眼,生而蛇瞳已足够让这老板心惊胆战,在冷眼一看已令其寒颤若噤。
“你这么喜欢这剑匣,不如你开个价卖给你怎么样?”
“算……算了,我只是觉得这剑匣应该值个几十两银子而已,我一个买酒的哪儿会操心这么多事情,别说卖给我,就是免费送我我也不想要啊。”
“你还挺聪明的,难怪能将生意做的这么红火,不过既然没有黄酒了,我这老哥又不喝其他酒,那我们就换别处去看看。”
那酒家老板倒是不骗人,果然这城中走遍许多地方都再也找不到有黄酒卖的,老黄对此还有些不乐意,大抵是因为原本喜欢安静待着,如今却被剑无求拉着在这城中逛了大半日,人总是越老越安静的。
他叹气道。
“我都跟你说这城里就这么一家黄酒了,你还不信,现在连最后一家都没了,果然,贱东西卖不出好价钱啊。”
“最后一家又怎么着了?他不卖难不成咱们还得强取豪夺不成?要我说啊,人活的就是一个面子,当年我心甘情愿被关进剑冢是为了面子,后来出来之后杀了我那该杀的死老头儿也是为了面子,面子这东西一定要有,就比如你老黄,活了大把年纪就没人知道天下有你老黄这么一个人,背着七八剑好像也没什么鸟用,如今眼看就两只脚踏进棺材了,若是再不为自己争一口气,那以后恐怕就没机会啦。”
“你倒是懂的挺多。”
老黄照例乐呵一笑,只是今天这笑容怎么看都好似加了几分苦涩进去。
“可面子这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人活得开心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做什么。”
“你这话我可不认同。”
剑无求摇摇头。
“活着都不要面子,那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对不对?就好比我,我宁愿自己做一天的英雄,也不愿意做一辈子别人口中的疯子,当然,这些跟老头儿你说,你肯定也不会明白,反正你啊,我琢磨这辈子也就这样了,不声不响,在这江湖里泡泡都冒不了一个出来,这倒不是我说风凉话,你老黄的武功那么厉害,但凡只要你肯崭露头角,江湖上定然有你一席之地,否则也不至于像是现在这样不上不下不好不坏。”
剑无求举了一个例子。
他说的上便是如同家里两个老爷子那般的天下闻名高手,试问又有谁敢不给这两人几分面子?
他说的下就是他们这一辈的领军人物,就比如姜明,就比如他,比如公孙静。
两代人皆是闻名江湖的高手,再看老黄便是夹在这两代人中间说不起来话的,哪怕他一直觉得老黄想要说话并不难。
他说做人要么就做最好的,一辈子混的风生水起,无人敢不给面子,要么就做最差的,哪怕是死了都没人关心,千万不要做那些夹在中间两头受气的。
只是剑无求并不知道,就在今日里与老黄打酒之后翌日天才蒙蒙亮。
老头儿背着剑匣牵着一头毛驴,腰间悬挂着空酒壶默默上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