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钰想哭,为自己明明是个烂在泥里的人,却有人愿意捧着她,甚至愿意跌进泥里来和她说话。
她觉得自己不值得。
“但是小钰,阿姨只想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以后你弟弟要结婚了,找你要钱,你给么?”
人心都是肉长的,更何况是孩子的母亲,从孩子出生那一刻起就是向着自己孩子的。
陈健作为一个母亲,她最能够明白邓钰母亲的心,也知道邓钰是个生长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以后免不了是要被纠缠的。
那两口子的日子就很难过了,所以陈健母亲问这个问题,其实也就是看邓钰能不能在该坚决的时候坚决,不然的话,这婚事怕是真的要考虑考虑。
邓钰当然也知道这个意思,她更是慎重地在脑海里把这个问题过了一遍又一遍。
她知道给怎样的答案是阿姨想听的,也是对她最好的,但她不能昧良心,不能在这时候还去骗人。
“作为姐姐,我会给一些。”
“如果他要二十万呢?”
“我…我不知道。”
说完之后,邓钰觉得自己手都凉了,更加不敢看阿姨的眼睛。
出了饭店,陈健说要送邓钰,但是邓钰没答应,强撑着送走了陈健一家,在车子开走的那一刹那就像猛地被打了一棍子,眼泪在心里积蓄已久,没了控制的力气,几乎一下就挣脱了眼眶的束缚。
她哭并不是因为自己的家庭,而是因为自己的懦弱和没有用。
她明明知道,明明知道自己家就是个看不到底的深渊,也知道只要她狠狠心,只要她装作看不到,她可以拉着陈健伸出来的手从深渊里逃出去。
可是她做不到。
她只要想到还在上学的弟弟,在家里务农的爸妈,她就觉得自己像被一张网挡住了,无论她怎么挣扎,那张网就罩在她身上,想逃也逃不掉。
回到宿舍后,邓钰坐着哭了一夜,在半夜的时候,终于没忍住,给陈健发了个短信,表示要分手。
陈健立马就打了过来,看样子也在想着给邓钰发消息。
但是邓钰不敢接,只是看着手机上闪烁着“陈健”两个字,心里就一抽一抽地疼。
电话响了很久,几乎从邓钰发了信息后就没有停过,总是一遍完了,又很快接着再打过来。
有好几次邓钰的手都落在了手机上,可就是不敢按接听,她怕自己意志不坚定,一听到陈健的声音就反悔了。
天还没亮,邓钰就听到有同事叫她的名字,说楼下有个人,看着像是她男朋友。
邓钰不敢信,穿着鞋子跑出去,从阳台上往下看,确实看到有个人站在楼底下,不知道在那儿多久了。
心在那一刻被揪得生疼,流了一晚上的眼泪在这时候又不争气地跑出来。
像是有心灵感应一样,原本低头的陈健也突然抬头往上看。
邓钰是要躲的,但又不忍心,就这样两人的目光交汇在了一起。
就看到陈健一下子笑开来,把手扬得很高,有阳光在他背后照耀开来。
邓钰想,如果看见了光,就应该朝着光跑过去,而不是退回到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