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靠在靠枕上,嘴角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好想,我们家院子里的那棵梨树啊。好想,回去啊。”
如果,能回到以前…陈兮安静的闭上眼,带着笑,再也没有醒过来。??
恍惚中,陈兮感觉自己似乎魂魄离体,晃晃悠悠的飘离了这禁锢自己数年的府邸。
她看到前拥后呼的白氏听到小丫鬟报信后微弯的嘴角,她看到前院薛立听到消息后毫无变化的脸,仿佛只是听到家中死了一只虫子。
陈兮的心情很放松,她甚至瞥着薛立这张死人脸,想着白氏的眼光真差,怎么就看上了这么个男人勾搭进来。
全然忘记自己当年哭昏在父亲书房外要嫁薛立的窘态。
陈兮的魂魄在薛府上空飘到了她丧礼那日。薛立将她当个摆件,丧仪的规格却是当之无愧的主母规格。
陈兮看着白氏气到扭曲的脸,倒也觉得有趣。如此做的理由自然不是余情未了,而是最后一次利用她陈兮,给他薛立立个爱重亡妻的好名声。
当初,父亲对她说:“薛立是没有心的。”她只道薛立对她是不同的,可如今看,又有什么不同呢。
一辆马车稳稳停在薛府门口。来丧礼的人自然不少,大部分都是看着薛立的面子来的,连这位久病缠身的薛家主母的面都没见过。
可这辆,却是实打实为她陈兮来的,她贪婪的看着马车车身刻着的“季”字,近乎要落泪了。
陈兮困在这后宅后就很少哭了,她总疑心自己眼泪怕是和心一样干涸了。
这会她才记起来年少时,她年少时是爱哭鼻子的,总被表兄弟们取笑,然后她便会跑去长辈那里告状,看着他们满屋子乱跑躲长辈的打。
陈兮想,许是只有被偏爱,才有资格胡闹。
马车上下来一个男子,长身玉立,白净秀气。
阿续一点没变,陈兮笑起来,记得他刚出生时小小软软一团,陈兮趴在弟弟的摇床旁边盯着弟弟看,问另一边躺在床上笑的姨母:“姨母,弟弟叫什么呀?”
姨母温柔回道:“你叫他续哥儿吧。”
“若阳来了。”薛立早听下人禀报,赶来。若阳是续哥儿的字,他倒是殷勤。
季续官职不高,却很得圣上看中。年纪轻轻,自然前途不可限量。
见到薛立这惺惺作态的样子,陈兮抿唇冷笑。当初他们成婚,薛立对还未考取功名的续哥儿可不见这般客气。
季续冷淡的点头,面色有些憔悴。他伸手又从马车中扶下一位老妇人。
心头一震,陈兮近乎要喊出那句“姨母”了,却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处境。她紧紧盯着那对母子,视线模糊。
季老夫人小徐氏是陈兮母亲徐氏的嫡亲妹妹,性格直爽利落,相比于旭哥儿的疏离冷落,她看薛立的眼神充斥着厌恶。
即使扑了粉,她脸色也是显而易见的不好,眼圈红着,靠在儿子身边,仿佛下一秒就要支撑不住倒下了。
薛立还想寒暄几句,季老夫人便扭头对儿子说:“跟他说,我现在就要看到兮儿!”
前几日还说是惯发的病,要慢慢养,突然就去世。若听不出什么异常,季老夫人几十年的后宅也白管了。
只叹兮儿所嫁非人,他们又离得远,顾不到这边。如今再相见竟然已是天人永隔。
等下了九泉见了姐姐,如何跟姐姐交代。
陈兮想随着他们进灵堂,忽的眼前一黑,失去意识。
她的时间到了吗?罢了,能见到姨母和续哥儿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朦朦胧胧中,陈兮闻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梨花香,她感受着这熟悉又陌生气息,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一切都结束了,她可以在地底下和家人们相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