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便到了阳城,阳城街市上行人如织,吆喝声此起彼伏。商贩们见着沈阔率几千兵马入城,都恭敬地让出路来,还有小儿骑在父亲脖子上,指着马上的若弗问:“那姐姐也是去打仗的么?”
何骁先去知事衙门报信儿,知事立即命大营备齐酒馔,迎接大胜归来的沈阔。
沈阔先领麾下将士去大营用饭,随后从钟林马上接过若弗,便欲载着她出城,助她逃跑。
“别急着走啊,还有事儿兄弟要同你唠唠,”钟林见沈阔连饭也不用便要带人走,打马上前拦住他的去路。
沈阔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若弗,终究下马与钟林走到一旁,淡淡问他:“什么事儿?”
“你要放她走?”
沈阔诧异了一瞬,立即别开眼不言语了。
钟林往沈阔胸口轻锤了一拳,狡黠一笑,“从穿开裆裤起咱们就是兄弟了,你撅起屁股我就知道你要拉什么屎,这事儿还打算瞒着兄弟?”
“我是想让她走,我们周国的男人还没死绝呢!怎么能送个女人去受罪!”沈阔的脸拧着,指着马上的若弗,“你看看她,尚未及笄,还是个孩子啊!”
“就属你最义气!”钟林又锤了他一拳,望着天自嘲道:“我比不上你,我就对你这兄弟义气,你是对谁都义气,犯了混九头牛都拉不回来,我也不多说,说了也没用,你就想想沈家,想想你爹娘。”
沈阔眼里那熊熊燃烧的烈火倏地熄灭了,他缓缓低下头,整个人像打了败仗似的。
如果他是独身一人,天王老子也不怕,可他有父母,有麾下那帮兄弟,便不得不顾及他们。
就像为了将士们能少饿一顿他便狠着心坑杀了狄国降卒一般,今日他为了自己也不得不将这姑娘亲手奉上,他终究救不了任何人。
他在原地踱了几步,终于沉沉回了句:“我明白,”说罢回头望了眼马上的若弗,她现下已经不怕马儿了,甚至还用食指缠着鬃毛玩儿,真是个孩子。
“修文,把她送去知事府上罢,他们自会安排的,”钟林也看向若弗。
沈阔苦笑一声,回身上马往大道上赶……
若弗被沈阔带进了知事衙门,她现下心也死了,看着几个官员迎出来向自己行礼,她只麻木地回礼,也不同他们寒暄,只坐在一旁,默默看着沈阔将雪崩之事说给他们,并央请诸位大人派人送她去京城。
若弗讽刺一笑,心底一片凉凉,她觉着自己不是什么公主,而是一件货物,他们经手、交易时,甚至都不需问过她的意愿,便为她安排好了。
她望着对面红木案上一株插在青瓷瓶里的红梅出神,忽而就想起自己院子里那株红梅树,走时还只有密密麻麻的花骨朵,也不知现下开花了没有。
沈阔偷眼看她,见她兴致不高,忙挑紧要的说了,而后便欲上前开导她。
“小姐,”沈阔抱拳,凝望着她,不知为何,那块被她压过的胸口发闷发疼。
若弗回神,站起身与他对视,惨淡一笑,抢在沈阔开口前道:“沈将军,后会无期啊。”
沈阔一愣,其余在座的官员们也都面面相觑。
沈阔张了张口,终究将所有话都咽下,只道了一句:“小姐保重,”说罢便头也不回地出门,盔甲重重压着他,每一步都发出哧哧的响。
出了知事衙门,冰冷的盔甲见了日光,街市上行人来来往往,还有响亮的吆喝声,可这些热闹都没能入他的心。他回身望着那扇缓缓关闭的朱色大门,忽而想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