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弗垂眸,抿了一口已然半凉的茶水,心道怎会这般凑巧,偏偏让个小皇子看见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笑声渐轻,大殿静了一瞬,旋即如锅炉上的水一般沸腾起来,说起叶添这些年在宫里的趣事儿。
若弗胸口那口郁结的气终于呼出来,她微掀眼皮子去瞧凤座上的皇后。皇后笑得端方,然而那笑意未及眼底,凤座旁的凤漓更甚,一张脸拉得老长。
“敬之这人,说是皇兄的伴读,可依儿臣看,分明是伴玩儿才是,三皇兄本是功课最好的,因着敬之,却反而让孟先生打了不少手板子,”一石青色蟹爪菊滚边蟒袍的皇子笑说。
三皇子坐在右侧首位,也放下茶盏,附和了几句。
而其余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公主互相对了个眼色,立即有人接下去道:“敬之哥哥不仅爱玩儿,还是个三心二意的,姐妹们挑驸马的时候无一人敢选他,不过昨儿送若弗妹妹回寝殿可好些人瞧见了,这是忽而改了性子?”
“凤漓,你同敬之哥哥处得最好,不知敬之哥哥可送过你?”又有个公主笑着打趣凤漓。
这些公主无一个不是人精,借着打趣的名儿,故意落凤漓的面子,人家还不能反驳,不然便是将打趣当了真,人家要笑话心眼儿小的。
凤漓面色涨得通红,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在宫里可不会迷路,用不着人家送。”
若弗抿了一口凉透的茶水,秀眉深蹙。
于是众人又都齐齐调转视线望回若弗,想看她如何应对。
若弗仍低头慢悠悠地啜饮,并不搭理。不是她听不出凤漓话里的讽刺,而是那几个嚼舌根的公主想借刀杀人,她不愿如了她们的意罢了。
“若弗初来宫中尚不熟悉,多走几回便熟了,你们这些做皇姐的今后也得多关照妹妹,”皇后含着笑,望了眼那几个闹得最欢腾的公主。
皇后岔开了话,众人便都识趣地说起了旁的,若弗也暗自松了口气。
偏偏西山公主仗着自己母妃正得宠,而皇后势不如前,于是大着胆子站出来,向皇后一福,道:“母后,儿臣听凤漓姐姐说卢太医给若弗妹妹开了个养身子的方子,我近来也觉身子懒怠疲乏,太医院的药吃了也不见好,卢太医是专为母后您和贤妃娘娘调养身子的,我请也请不他来,不知母后可否命他也给我开个养身子的方子?”
皇后似是一愣,随即拧着眉头望向凤漓。
凤漓低下脑袋,看着自己那镶红珊瑚穗的鞋尖儿。
因着昨儿叶添去追若弗而不理她,她回宫之后气得砸了好几个天青花觚和粉彩春瓶,却仍气不过,便故意将若弗未来月事,正吃着药的事儿散出去,恰传进了几个公主耳朵里。
若弗捏着茶盏的手紧了紧,直捏得指节泛白,凤漓先前贬低她不配穿披大红色披风,昨儿又当着外男的面说她至今未来月事,眼下还将这事儿宣扬开了,闹得人尽皆知,实在忍无可忍!
一股热血忽而冲上脑门,若弗腾地站起身,行至大殿中央,双手加额,叩拜下去,朗声道:“多谢皇后娘娘这些日子的照拂,若弗身子不好,去滇国和亲恐怕不适宜,还请皇后娘娘另择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