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在长安城,在家中,反倒是多了一个人的孤寂,心中难免有几分堵得慌,便道这偏僻的落音轩,寻壶酒解忧,而落音轩之中,与自己熟悉些的也只有琵琶了,于是便叫来琵琶,两个孤身之人,一同对这孤月,也好互相藉慰。
琵琶知晓召见自己之人乃是韩增,但依照规矩,她依然会弹完一曲,才会与韩增闲言,这是规矩,韩增既出了银两,自己便不该什么都不做便收了这钱,琵琶是卖艺之人,规矩不能坏。
“琵琶失言了,侯爷见谅,这罚酒一盅,便当是向侯爷赔罪了。”琵琶自斟一盅,一饮而尽,举杯半倾给韩增看,韩增也将面前的酒饮尽。
“侯爷有心事?”韩增话不多,但他今日的情绪明显比平时低沉了几分,琵琶虽知自己并不了解韩增,但是那神情却是能猜出几分,其实自从第一次在落音轩见韩增,就知他不似那些纨绔子弟,他知道如何对人尊重,哪怕是自己这样一个可谓风尘中人,他也依然谨守礼数,未有半点鄙夷与不敬,这也是琵琶敬重韩增之处。
“既是团圆之夜,本侯只有一人,岂能没些愁绪,罢了罢了,姑娘若是愿意,陪韩某人喝几盅便是了。”韩增烦闷的又岂是一个人,毕竟这么多年了,他都是一个人走过来的,只是今年与往年的不同的是,心绪已有了波动,所谓何人,韩增明白,正因这份明白,才愈加忧愁。
琵琶不语,只是静静陪着韩增一盅一盅的酒下肚,琵琶的酒量不差,在这等地方,哪怕不会喝酒之人,也已练出一身的酒量,况且这个圈子,这落音轩她待了这么久,只不过随着烈酒下肚,原本只是与韩增作陪的琵琶,却也随着酒精的加浓,而慢慢感受到了自己心底的无处安放与悲凉,到了最后,竟然是韩增听着微醉的琵琶诉着心中的苦闷,然后以酒相陪安慰。
有上官幽朦作陪,这一夜,霍成君也便这么过来,清晨,天微亮,月亮依旧挂在天空,还未退去,好似昨夜的续曲一般,霍成君醒得特别早,以至于一同晚睡的上官幽朦还在梦中她悄悄打开了门,只够自己侧身而出的缝隙,生怕亮光会惊扰了睡梦中的上官幽朦,出去后,连忙又轻轻合上了门,每一个举动都是那样的小心,做完这一切,未听到里面上官幽朦被吵醒的声音,霍成君松了口气,提步来至屋檐下,抬头仰望这与白日共存的,即将离去的月亮。
昨夜,说是与上官幽朦一同赏月,可她们的心思都不在你月亮之上,心头笼罩的那层,已盖过了最明之月的光芒,于是庆幸自己还未错过这一轮圆月,这一刻,却是静心,只望着这已是十六的十五的月亮。
“小姐……”音落之时,一见衣衫已披在自己身上,“穿这么单薄怎么就出来了,听云岭说,奴婢离开长安城那年,您受寒大病了一场,怎还这般不小心些!”虽然有些嗔怪,可看得出云瑟眼中尽是担忧之意。
这时候,许多人尚在睡梦中,可云瑟已经注意到出门的自己,霍成君看了一眼,只穿着寝衣便出来的自己,果真还是云瑟细心,紧了紧云瑟披在自己肩上的外衣,“出来看看,便忘了添件衣裳,入秋了,天儿也凉起来了,也该注意着些,你怎也这般早起来,昨儿睡得晚,多休息会儿可不好?”云瑟不比自己,一整日闲在椒房殿,她有她的事要干,霍成君也怕她累着了。
“昨儿云岭也累了,旁人放心不下,便由自己守夜了,也幸而奴婢守着,若换了旁人,指不定小姐就受了寒,怎么这般早就起来了?”云瑟如同姐姐般,嘱咐着霍成君,为霍成君而忧心着,霍成君很少会如此早就起来了,一般都是心中有事才会如此。
“方才透过窗见着月亮,便想着出来看看,难得醒得早,免得错过了这景色。”霍成君倒确实只是为了纯粹地赏景才出来的。
“云瑟陪小姐!”她很干脆地站在霍成君身旁,抬头而望,静下心,也只是纯粹地看着昨晚错过的景色,即便心有疑问,却也不愿打破霍成君此时的宁静,于云瑟而言,只要霍成君想做的,她都会义无反顾地站在她身旁,不论日后的路会怎样,不论她是否会后悔昨日所选,云瑟都愿意陪着她。
霍成君笑看一眼身旁的云瑟,宛然的笑容,干净地依旧不掺杂质,如同什么都未发生以前,如同云瑟还在霍府的日子一般,就这样安心仰着头,看着天空慢慢被早晨的霞光染红,听着慢慢热闹起来的皇宫,眨了眨眼,轻轻地回到了房中,躺在床榻之上,带着方才那抹笑容,进入甜美梦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