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成君将收起的伞,递与门口的小太监放在一旁,迈入殿内,“陛下,爹爹他……”
“你让云岭在这儿等了一天,也该猜到几分了”,刘病已早就发现了云岭在宣室殿附近,不过若是如此能让霍成君安心,也就随便她了,反正云岭那丫头,也折腾不出什么花样,“邴大夫方才来报,大将军似有心事未了,难以瞑目,问我该如何?”
“陛下只道爹爹的心思?”听到这话的那一刻,连霍成君都难以猜到霍光想的是什么,她也以为说不定霍光就是在等自己,可在听到刘病已的话之时,才恍然大悟。
邴吉将刘病已的那道圣旨带至霍光面前,“大将军去后,吾留霍家香火不绝。”当这几个字展开在霍光面前时,的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孝武皇帝,孝昭皇帝,臣霍光要与你们相聚了……”战战兢兢这么多年,为的是孝武帝那临终托孤的信任,现在身上的担子终于可以安心地卸下了。
邴吉与韩增也明白了,到最后一刻,霍光想的念的是什么,也感念刘病已的这道圣旨,它可让霍光无憾而去了;却也让其他人陷入了迷惘的猜测之中,更不懂,何时这提防着霍光的皇帝,对霍光竟了解到了这般地步,敬畏之心在心底升起。
地节二年春三月庚午,霍光薨,他曾是一个平民之子,却因霍去病的血缘之惜,从河东平阳至长安城,从此他的生命轨迹也开始改变,一步一步处处谨慎地伺候在武帝身边,承载着武帝的托孤意,承载着武帝未了的豪情壮志,走过孝昭一朝,为刘病已日后的政治做下了铺垫。
霍光强势而活,他这一生,未曾松懈过一刻,哪怕是最后弥留之际,也步步打算着,正因这份谨慎才得以被武帝赏识重用,才得以走到这无人能及的地位;霍光只手遮天,可废君重立,却也为了刘病已最后那一句,苦苦等着;最终他叱咤一生,安详而去,留下了一个十五万精锐,六十万军马的大汉,带走了伴随他一生的荣辱,任由世人评论。
霍光的丧报传至宫中时,刘病已与霍成君正在一处,或者说,他们都在等霍光西去的消息传来,那一瞬,霍成君所有的力气立刻被抽干,所有的情绪在这一刻放下。
“我送你回椒房殿,然后与幽朦往霍府去。”霍成君未答话,虽然她很想去,可知道刘病已不会让她去的,只要他不许,就可以有许多法子来阻拦自己,父亲生前定也放不下自己,人未入殓,霍成君不想霍成君最后还放心不下。
刘病已还担心霍成君会像先前那样,闹着要去见霍光棺椁合上前的最后一面,却不想,她这般平静,只一个人伤心落泪,一点也不闹腾,安慰了霍成君几句,刘病已便从椒房殿而出,往长乐宫而去。
刘病已却在不知不觉中走向了那座静寂了许久的宫殿前,他未进门,只是在外边静静伫立,数眼之后,刘病已才迈步往长信殿。
刘病已至时,上官幽朦早已换上了一身素服,未再耽搁,便往霍府而去;而只能在殿中遥遥而望的霍成君,只能等着派出去打探的人传来消息。
“小姐,既然无法心安,为何不求求陛下,去送老爷最后一程呢?小姐若是执意如此,陛下说不定就允了?”云岭看着霍成君一直望向宫外,一直对着霍府的方向忧愁,不解她这一次的不言不语。
“云岭,不要瞎说,小姐自有思量,陛下主意已定,你以为小姐几句话就能让陛下改变心意,若是如此,那日陛下也不会那样拂袖而去,反倒是让小姐与陛下之间生了嫌隙。”云瑟终比云岭多懂些人情世故,只不过一事她不明,为何刘病已会这般阻拦霍成君见霍光,这当中定然另有深意,可她未与霍成君说,然而云瑟想到的,霍成君也已明了。
“小姐,陛下已经下旨,会与太皇太后亲临老爷的丧礼,中石二千石官员为老爷守墓,三河卒为老爷修建陵墓,陵园周围征置三百家,又赐以棺椁四层的梓宫,陪葬之物均已帝礼为之,如此厚恩,天下怕是找不到第二个了。”为了让霍成君宽心,云岭将刘病已的圣旨说道了一遍,作为霍家出来的丫鬟,自家老爷能得皇帝如此重视,一个葬礼都这般隆重,自觉脸上有光。
霍成君与云瑟却是相视一眼,霍成君来不及过多为霍光的离去而伤心,便陷入了焦灼之中,“云岭,你可知道母亲与兄长可答应陛下的赏赐了吗?梓宫、皇帝之礼安葬,未免太过了。”霍成君的脑袋尚且清醒,她不知道刘病已这样的用意是为何,却觉着危险在向霍家靠近。
云岭无法回答霍成君的问题,而得知这圣旨后,与霍成君有同问的邴吉与张安世,在刘病已与上官幽朦回宫后,立马往霍家询问霍禹,好歹霍禹这小子两人的话还能听得进几句,只希望还来得及给这小子出出主意。
看着火急火燎的两人,霍禹心想父亲已亡,还有何大事,能让他们这样激动的,毕竟这两人都是在朝中几十年的老人,或许比不上父亲镇定,可也早已稳重自如了,“两位伯父,可是出什么事了?”
看着霍禹到现在还没反应过来,邴吉替霍光着急呀,“贤侄,陛下那以帝礼厚葬你父亲的旨意,你可千万不能答应啊,陛下下这诏令,乃是厚爱功臣,可你们若是受了,可是越矩了,定遭天下人非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