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宴会结束,周九如仍热情不减,破天荒的挽留周明华与夏丛真留宿。
“我那太初宫的主殿,在这冬日里不烧任何炭火也能温暖如春。二位姐姐,今晚不如留下来。”
这么反常?
果然,天寿公主亲自把盏的酒,不是那么好喝的。
跟在她们身后,一直关注着周九如言行的燕三,也在拧眉沉思。
这个疯丫头跟贺家那准太子妃,也只是闲聊了几句,整晚就一直缠着他家的女公子。夏家的他管不着,但他家的女公子绝不能留宿宫中。
他怕前面两位小姑娘脸皮薄不好拒绝,便疾走两步上前,向周九如行了个礼,直言道:“公主好像对大姑娘戴的那银镯子感兴趣?”
周九如眨眨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这位三长老说话做事一向阴阳怪气,难得如现在这般……客气与直截了当,有点令人意外。
暼了一眼周明华的手腕,周九如应的也干脆利落:“确实如此。”
不是对镯子有兴趣,本公主用的着一晚上好言好语,全程陪笑吗?
这脸都笑酸了。
“宫中有司宝司,公主若想要什么饰物,只需交代下去,自有人会奉上。何况,这镯子……”
燕三轻哂一声,目光正了正,道:“容老夫依老卖老说一句,这镯子是薛嬷嬷念及与我们大姑娘主仆一场,留给大姑娘的一点念想。”
言下之意就是你身为公主,眼鼻子再浅,也不至于去抢死人的东西吧?
周九如抬眼看他:“我知道啊,堂姐刚说过,只是三长老,一个银镯子而已,你为何像防贼似的防着本公主?”
燕三一阵语噎,他可能是过于紧张了,若这疯丫头真的发现了镯子有什么端倪,根本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
周明华和夏丛真在燕三上来与周九如搭话开始,两人便都不自觉的停住,不再往前走。
没办法,趋利避害人之本性,燕三此时的气势,阴冷锋锐,比这冬日北风还凛冽。多在他身边站一刻,人都开始哆嗦。
像是应景似的,又是一阵冷风拂过,几片不知从哪棵树落下的猩红树叶,随风飘了过来,周九如左手一伸,树叶便都聚到了她小小的手掌里。
她捻起了其中一片,迎着灯光,边走边细细打量:“三长老,你有没有觉得这叶子的颜色很特别,与钟山猎场那些刺客们流的血……很像。”
秋猎时,太子哥哥被那些武力值高于他数倍的刺客们追杀,生命危在旦夕,而眼前这位,身为燕魂卫的五大长老之一,却至始至终都没有出手。
猩红的树叶,灯光下呈半透明,粗细不匀的根筋脉络,如人身体受伤后,不断向外涌出的鲜血,触目惊心。
燕三哼了一声,不以为然道:“老夫觉得,这颜色过于红艳,更像埋骨于猎场的那两千多风华正茂、虎虎生威的禁军儿郎们。”
还真是锥心。
周九如扬手,树叶就像离弦的箭,纷纷扑向一直跟在她右侧缓步而行的燕三。
“嗬,这就生气了。”
燕三抬袖一挥,树叶倒转,又飞向了周九如。
跟我斗?周九如忍住翻白眼的冲动。
不要觉得自己是个宗师就了不起,本公主现在就叫你晓得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她回眸,随手一拂,树叶便碎如粉沫,不偏不倚全落在了燕三今晚穿的青布鞋面上。
燕三一怔,心里却跟吞了个活苍蝇似的难受,忍得五官都扭曲变形了,才控制住自己立马想上前扭断周九如脖子的冲动。
“公主好身手!”
他扭头,隔着灯光望了不远处的端亲王一眼,又狠狠的跺了跺脚,跺掉了鞋面上的灰。
阴恻恻的笑道:“也是,那些儿郎可都是大秦百里挑一的俊才,死的人数又是刺客的好几倍,如此年轻,便丢了性命,着实令人惋惜啊!”
三长老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鬼上身似的。
跟在他们身后不远处的周明华,听到燕三与周九如的对话,震惊不已,回过神来与张大嘴巴、脸色发白的夏丛真,对视了一眼,两人再次很有默契的又往后退了退。
其余众人都还在不远处依着礼节恭送帝后二人,一时间也没几个人注意这边。
不过就算有人注意,以燕三武道宗师的身份,又是端亲王的亲卫,除了帝后夫妇,恐怕也不会有人置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