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顺荣应了一声，果然接过便一口干了，然后喝了一大碗水，还是觉得满嘴的臭味。
“爸，你先去休息一下吧，下午就别下田了。”
“那哪儿成？”
“去休息吧，田里的事交给我就是了。”
“不成不成，你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家里的活做做就算了，哪能还下田去？”李顺荣一想到女儿以前黑瘦黑瘦的模样，就觉得愧疚。
李霞无奈了：“爸，左右也没多少了，你都中了暑，一会儿下田万一又严重了咋办？你就当是歇半天成不？求你了，万一生病了，那药钱还不如拿来请人呢！”
李顺荣这才做罢，扶着头进屋去了。
钟文娟见李顺荣进了屋，拉着李霞小声道：“小霞，不是妈非找你要钱。但是家里的情况你也知道，咱家这日子实在是过不下去了，你要能帮就多帮点吧！”
“妈，我每个月寄了五十回来，我还能有多少钱啊？我就是个打工的，外头就算工资高点也有限啊。”
“那你能不能跟你老板娘再商量商量，那钱咱一年后再还成不？”
“不行，人家跟咱非亲非故的，愿意借一个月已经很不错了，咱不能贪得无厌呐。”李霞给她算了笔账：“再说了，就算把今年谷子的钱都还了，有我一个月寄回来的五十块，再加上爸出去打打短工，家里的日子怎么也不至于过不下去的。”
钟文娟急道：“那总得存点钱吧，你弟还没娶媳妇呢，家里新房子也没盖。”
李霞一下子就明白了，怪不得奶奶和妈妈一直想把这债推到她头上呢，原来为的还是李耀祖。她失望至极，低下头去再也不愿说话了
。
倒是李月突然便爆发了，一下子将整张饭桌都推倒在地。桌上的菜盘和碗都没收，汤水和瓷片顿时碎了满地。
“李耀祖，李耀祖，你们眼里还有我和大姐吗？哦有，我们就是你们压榨钱的工具。就是两头牛，活该拼命赚钱喂他这个无底洞是吧！”李月大声说道，满眼都是泪水。
钟文娟愣在那里。
李耀祖一下子跳了起来：“你什么意思啊？”
“我的意思就是，你就是条蛀虫。除了喝家里人的血，吃家里人的肉啥都不会。”
李奶奶跑了出来：“李月，你闭嘴，谁准你这么说耀祖的？”
“他做得我怎么就说不得了？以前你们为了他的工作，非要把大姐嫁到赵家。现在又天天逼着她往家拿钱，你们有问过她一句，一个人在外面辛不辛苦吗？都说城里日子难过，一根葱都得花钱买，她一个人在北京，工资大多都寄了回来还要租房子，你们还想要她拿多少？要不要把我们姐妹俩都卖了，好给你儿子盖房子娶老婆啊？我就怕你盖了房子也白搭，转眼就被这蛀虫拿去赌了。”
李月噼里啪啦地一通说，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掉。
李霞震惊地看着这个有些娇气自私的妹妹，她从来没想过，她竟会为了自己如此激动地争辩，会如此地体谅她。
她闭了闭眼睛：“小月，谢谢。”
“不用说谢，我和你的命运是一样的。你知道为什么我相了这么多次亲都没有结果吗？因为妈妈和奶奶不满意彩礼，她们想要对方至少给出一千块。呵，我又不是天仙，书也没读几年，要啥没啥，人家凭什么出那么高的彩礼啊？”
“你说啥，你妈和你奶奶啥时候找人谈彩礼了？”刚刚进屋去休息的李顺荣扶着门框摇摇欲坠，满眼都是震惊和悲伤：“文娟，你说。”
钟文娟没见过小女儿这么疯狂的模样，有些被吓着了，她不敢和李顺荣对视，低下头去小声道：“我……我不也是为了这个家吗？”
“啊呸，什么为了这个家，你为的就是你那个蛀虫一样的儿子。大姐，以前家里的事有你顶着，我总以为，我跟你是不一样的。妈疼我虽然比不上小弟，但比你却是强很多。可是你出门了我才知道，只有李耀祖才是她和奶奶的心头宝。我们，呵，我们生来就是为了李耀祖活的。”
“你个小贱人，谁教你说的这些话。”李奶奶脸涨得通红，撸着袖子就想动手：“小贱人，今天不打你一顿，你就不知道天高地厚。”
“哐当”一声巨响。
众人齐齐转头，却见李顺荣已经倒在了地上。李霞吓了一大跳，连忙跑过去：“爸，爸，你怎么了啊？小月，快去村长家借一下牛车，咱得把爸送到医院去。”
钟文娟也扑了过来：“他爸，你没事吧，你可不能这么吓我啊。”
李奶奶则傻了，半晌后哭天喊地地嚷了起来：“李月，都是你把你爸气成这样的，你这个小贱人，你怎么不去死啊。”
“闭嘴。”李霞冷冷地喝了一声：“小月，还不快去。”
李月这才抹了抹泪跑出门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