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人?”他问,很冷静。
高个男人冷笑看程谦:“你又是谁?想逞英雄是吧?”
用力一抽手臂,抬腿就朝程谦踹去,被程谦拽住了脚腕,用力一掀,高个男人被掀翻在地,另一个的男人也撩了袖子上从后面上。
“小心。”失声提醒,夏言一把抓过储物架上的瓶装黄豆,用力一倾,黄豆满地滚落,男人一脚踩在了黄豆上,身体一下失衡,“碰”一声倒在了地上。
程谦:“……”
回头看了眼夏言,夏言正握着手机,气有些喘,手有些抖,但声音还算清晰冷静:“喂你好,110吗,这里是古巷八号王记藤艺铺,有人寻衅……”
未尽的话被突然进入的警察打断,稍早前发出的报警短信生了效。
夏言当下便松了口气,胸口的闷窒和伤臂的巨疼也随着松下的那口气袭来,呼吸开始变得急促。
程谦一眼便看出了她的不对劲,简单和警察交代了下经过后,把她和王叔一起送去了医院。
王叔头上撞破了个口子,有轻微的脑震荡,加之年纪大了,又受了惊吓,整个人看着不太好,要留院观察。
夏言情况也好不到哪去,手臂本来就伤着,惊吓也刺激到了本就不健康的心脏,不得不跟着留院观察。
程谦大概也没想到她会这么严重,帮忙办理完住院手续后便一直以着一种若有所思的眼神看她。
那样的眼神让夏言尴尬,她并不喜欢这种力不从心感,但她对自己的身体无力控制。
“今晚谢谢你。”诚心的道谢,打破了屋里尴尬的沉默。
“不用客气,我也没做什么。”程谦收回视线,对于她的情况也没兴趣多追问,他和夏言不熟,也没有太多可聊的话题,夏言母亲一到便先回去了,一路上想着的却是医生对于她身体的叮嘱,他第一次知道,这个看似病弱的女孩是真的病弱,她的情况,寿命可长可短,稍微剧烈点的情绪起伏都可能要了她的命,但人活一世,哪可能一辈子平心静气。
程谦想起程让要追夏言的赌气话,虽然他下午一再保证只是开个玩笑,夏言不是他的菜,但他还真担心程让闹着闹着就上了心,一个可能活不长的女孩并不适合他,可以预料到的生离死别,程谦并不希望程让陷太深,心里惦记着找个机会和程让谈谈,第二天时想起前一晚的夏言和王叔,也不知道两人到底什么个情况,到底是放心不下,一大早又去了趟医院。
沈靳第二天早上才知道王叔的店被砸的事,小城市消息传得快,尤其有沈桥这么个百事通在,他第二天刚到公司沈桥便神色凝重地推门进来了。
"二哥,王叔的店昨晚让人给砸了。”
沈靳正脱了外套往衣帽架上挂,闻言回头看他:“什么情况?”
沈桥:“具体我也不太清楚,听说是两个小混混去闹事,王叔受了伤,人现正在医院。”
沈靳:“哪个医院?伤得严重吗?”
沈桥:“这个倒还不清楚,听说流了不少血,在市人民医院呢。”
沈靳刚挂上的外套又被取了下来:“我过去看看。一会儿夏言要是过来了,和她说一下我出去的事,她手还伤着,能回去休息就让她先回去休息,工作不急在一时。”
叮嘱完,人已离开了办公室。
这里离医院不远,没一会儿就到了。
王叔刚醒来,精神状态还好,但经过昨晚的事,整个人看着似乎虚弱了不少。
展会在即,他这段时间原是要入职,全权负责展会主推产品,突然出了这么一个事,王叔别说入职,就是连基本生活起居都得人照顾着。
这事让王叔有些自责,自觉对不住沈靳。
沈靳劝他放宽心好好养身体,产品的事不急。
“这也没几天了,这事哪能真不急的。”王叔叹气,“本来还想着我这把老骨头撑不住了,还能指望一下言言那丫头,没成想她也受了伤……”
沈靳耳尖,一下捕捉到后半句,打断了他:“她也受了伤?”
眉心当下拧起:“昨晚她也在你那?”
“可不是。”王叔叹气,“伤倒是没怎么伤着她,但她的身体你知道的,心脏……”
“她现在哪儿?”话语再次被打断,沈靳已倏然起身。
王叔手指了指窗户方向:“走廊尽头那个。”
“我先去看看她。王叔您先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再过来看您。”
叮嘱完,沈靳已离开了病房。
夏言病房离这不远,沈靳很快找到。
病房门虚掩着,沈靳从门缝里看到了病床上的夏言,似乎还在睡,原本欲敲门的手改为轻轻推开。
病房里就她一人,睡得正沉。
沈靳在床头坐了下来,看向她。
也不知道是不舒服还是怎么的,她睡得并不安稳,眉心微蹙着,脸颊也比以往要苍白一些。
睡相倒是不太老实,半截手臂露在了被子外。
沈靳伸手想替她将被子掖好,手刚碰到她她便惊醒,一睁眼看到近在咫尺的俊脸,惊得握住了被子,一下坐起身。
罪魁祸首却像没事人般,平静看向她:“身体好些了吗?”
夏言刚清醒的脑袋还带着几分混沌,下意识点了点头,这才迟疑看他:“你怎么会在这?”
沈靳看着她,没直接回答:“怎么没告诉我?”
夏言脑子一下子没转过来,茫然看他。
沈靳也没再追问,手掌突然贴向她额头,掌心微凉,夏言一下僵住,反应过来时本能想退开,被沈靳另一只手扣住了后脑勺。
“医生怎么说?”他看向她,问。
不同以往的平静让夏言声音也不自觉软了下来。
“他说没什么事,休息一下就好。”
“哪个庸医说的,你替我把他叫过来。”说话的却不是沈靳,而是推门而入、一身白大褂的纪沉。
昨晚他没值班,不知道夏言出事,没想着今天刚到科室,她就给准备了他这么份大礼,心里恼着她,连带着脸上也是面无表情的。
沈靳站起身,看向他:“她怎么样?”
纪沉看都没看沈遇:“没事,还死不了。”
手中的病历本一收,人已经在夏言面前站定,弯身,拿过听诊器便往夏言胸口贴。
冰凉的触感传来时,夏言本能瑟缩了下,被纪沉冷冷一个眼神扫下,人也不敢乱动了,乖得像猫。
纪沉一看她这副敢怒不敢言的可怜模样,心头的气被她气消了大半,心又有几分不甘,收回听诊器时,手掌又发狠地把她一头乱发揉得凌乱,一副想宰了她,又拿她无可奈何的样子。
沈靳视线在两人身上停了停,又转了开来。
复诊完的纪沉很快离去,病房短暂地陷入沉默。
夏言不是很能找话题的人,沈靳也不是,两个都不是爱说话的人。
在和沈靳的五年婚姻里,大多时候两人都是处于这种相对无言的状态,或者也不叫相对无言,只是她嘴拙不会活跃气氛而已。
“昨晚你怎么会在那里?”沈靳先出声,打破了沉默。
“就过去散散心。”夏言轻声回,想起昨晚那两人,还是觉得蹊跷,“我感觉那两人有点奇怪,明显是故意来找事的。而且王叔在古巷开店都几十年了,谁不知道他啊,安城地痞流氓虽然多,但哪个闹事的敢找本地土著的。”
沈靳看向她:“昨晚是怎么个情况?”
夏言把昨晚的情况和他大致提了下。
沈靳沉吟了会儿,没出声。
夏言担心看向他:“怎么了?”
沈靳摇摇头:“没事,回头我找老五问问,先看看那边怎么说。”
警方的审讯结果很快出来,那两人承认是受人指使,收钱闹事,至于指使的那人,他们只能提供个大致的体态特征,并不知道对方真实姓名。
闹事目的很简单,搞垮王叔。
王叔平时从不与人结怨,几十年来也从未遇到过这样的事,反倒是在他即将入职沈靳公司前夕出了事,沈靳很难不去怀疑宋乾,但也没有证据证明他指使。
他这人行事向来谨慎,从不会落人把柄。
找证据还是其次,王叔这一倒下,所有计划都跟着发生变数。
展会主推产品还是其次,量不多,沈靳一人就可以应付,问题在于展会后的订单,面对沈靳五千万订单额的目标,没有手艺过硬的主管在,单靠沈靳一人,很难分/身兼顾,但时间紧迫,短时间内也很难找到符合要求的人选。
会议上,当所有人为着这个问题一筹莫展时,夏言迟疑举了手。
“或者我试试?”她说,“我外公、我爷爷和我爸都是做这行的,我又从小跟着王叔……”
“你不行。”沈靳一个眼神扫过来,当场否决了她,“身体吃不消。”
“人选的事暂时搁下。”两根手臂往桌上一撑,沈靳很快下了决定,“原计划不变,我们目前的重点还是怎么让我们的品牌,安城实业,‘遇鉴’在展会上一炮打响。”
看向徐菲程剑:“徐菲程剑,你们的线上造势方案我看过了,重点错了。”
徐菲和程剑互看了眼,困惑看向沈靳。
沈靳随手拿起桌上的马克笔,转身在白板上写下“国际家装展”几个字,转身问两人:“你们身边有几个人知道这个展会?”
两人迟疑了下,然后缓缓摇头:“好像没有几个人知道。”
沈靳:“有人讨论过吗?”
还是摇头。
沈靳视线转向夏言,夏言也迟疑摇头。
沈靳:“百度指数多少,pv多少,网上热度多高?”
没人敢吱声。
沈靳“啪”一下扔下了笔,很清脆的一声响,也不说话,众人噤若寒蝉,办公室气氛一下陷入低压。
夏言刚出院,这种低压会议模式一次两次的并不是很受得住,气氛过于紧张,神经也不自觉地跟着紧绷,压迫着心脏。
沈靳一眼便瞥见她发白的脸色,声线缓和了下来:“夏言,你先出去。”
众人目光一下全落在夏言身上。
夏言也一头雾水,忐忑看向沈靳:“怎么了?”
沈桥偷偷踢她,嘴唇蠕动着:“特赦令。夏言,你不能跑啊,跑了我们更惨。”
夏言看了他一眼,又偷偷看了眼沈靳。
沈靳也正看着她,等着她出去。
沈桥眼角死死盯着夏言,她稍微一动,干脆拽住了她衣角,拉着她共沉沦。
小动作落入沈靳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