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说道,中山国乃是北狄之后。狄,那是周朝之时,华夏族对北方少数民族的称谓。所谓华夏,即:中国有礼仪之大,故称夏;有服章之美,谓之华。上古时代,“华”和“夏”两字同音,本是通用。《左传》言:裔不谋夏,夷不乱华。这里华即为夏。华夏族指的是以黄帝部落、炎帝部落和九黎族的蚩尤部落,以及部分东夷部落组成的部落联盟,这些部落多在黄河流域。周朝时,将尊周礼之族人部落称之为夏人,统称诸夏。而作为区分,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的非华夏之人,称之为东夷、南蛮、西戎和北狄。
周朝之后,诸侯分封各地,为了能够生存下去,纷纷强大自己,特别是齐、楚、秦、晋四诸侯,由于封地多在四夷周边,是以在扩张土地的过程中,和四夷产生了长久的战争。而这个时候,所谓四夷实际上并不是所谓游牧部落,还多是以步兵为主,落后的生产力和生活环境,导致他们在和占据优势地理环境、能够安心发展耕作鼓励生养的诸侯作战中,处于弱势一方,开始了和中原各部落的融合之路。实际上,在春秋时期,与四夷通婚并不是可耻的事情,著名的晋文公重耳,其母就是狄人,而他的妻子季隗更是狄人的一支廧咎如的公主,而季隗的姐姐叔隗则是晋文公的好友、赵国先祖赵衰的夫人。
后来,晋悼公的大臣魏绛提出和戎之策,取信于狄族,狄族开始渡过黄河而东迁,在滹沱河流域定居下来,建立了中山国。而由于和戎之策,越来越多的狄族开始内附,和中原之人融合,狄族这个称呼开始消失在人们口中,代之以部落名,而中山国就是狄族中鲜虞部落内迁而来。
狄族实际上并不能称之为一个国家,顶多算是一个部落联盟的政权,有部落内附,自然就有不内附的部落,这些部落在大河两岸、大青山南北地区生活,开始驯化牲畜,适应游牧生活,习惯了弓马骑射,这些部落才开始被称之为“胡人”。和其他部落一样,胡人和胡人之间为了作出区别,也有各自的称呼,比如楼烦、林胡都是胡人,只不过部落不同而已,而所谓匈奴,实际上也是北狄的一支,只不过这个部落比较强大,对其他北狄部族进行征伐和融合,才有了匈奴。大家都是匈奴,为了表示区分,你叫匈奴丘林部,我叫匈奴呼延部罢了。
所以楼原说楼烦、林胡和中山都是北狄之后,是没有错的。
“中山人内迁之后,逐渐少了我等习气,受那晋侯的引诱,进入了中原,先是被魏国所灭,如今复国之后,又被赵国打的苟延残喘,早已不复昔年光景。”
“匈奴虽然是我北狄同胞,但是残忍嗜杀,对于其他部落更是兼并征伐,实非善类。只有你我二族,相亲相近,方能在匈奴与义渠戎之间,夹缝生存,此共患难之情,绝非一朝一夕可成。”
林胡王开始觉得头皮发麻,没想到楼原这个人抒发起感慨来,也是像模像样的,甚至有种闻者伤心,听者落泪的冲动,如果不是见识过他的残忍暴虐,绝对会被他蛊惑的。
“我族人人丁稀少,每每遭受秦国和义渠人的骚扰,多承大王不弃,接纳我等族人,方才有我族繁盛若斯。此情此恩,断然是难以回报的。唯有区区贱命,报大王恩德于万一。”
楼原见令狐野挺上道,知道对方大致猜度到了自己的心思,遂说道:“大王言重了,你我同族之情,定然要守望相助。特别是如今赵国步步紧逼,草场损失大半,若是不能夺回,则冬日来临,定然会遭受灭顶之灾。”
令狐野心中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也装作同仇敌忾的样子说道:“不错,赵人背信弃义,欺人太甚,若是不能将其赶出草原,你我族人皆要遭受灭顶之灾。”说着,他俯身跪拜到:“我族深受大王恩惠,如今大事当前,愿供大王去驱策,当那先锋之人,将赵人赶尽杀绝。”
看着令狐野离开的背影,楼原冷笑着坐回自己的位置。他当然清楚,自己刚才的虚情假意,就算是三岁小孩子,也能看的出来,是在拿林胡当枪使,作为先锋试探赵国的实力。除此之外,他还会安排其他部落和林胡一起作为这第一波攻击的执行者。那些所谓其他部落,自然就是刚才哭哭啼啼、义正言辞的原阳城附近的部落。楼原就是希望,即便真的打下了原阳城附近的草场,也让这些部落元气大伤,再也没有资格和自己分庭抗礼,对自己阳奉阴违。只不过这些都需要一个华丽的理由罢了,就像是他剿灭鼓氏一族一样。
英雄和枭雄的区别在于,英雄有道,有自己的原则、理想和信念,而枭雄无道,或者说是非为常道。作为楼原来说,他希望自己是一个英雄,被后人认可,是以每每多以理由充塞,殊不知其人所为,实乃枭雄也。
令狐野刚出了帐篷,快走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些许精光闪过,他如何不知楼原的心思,无非是保存自己的实力,削弱林胡的实力罢了。只不过自己弱小,不得不屈从而已。正好,令狐野早就有了离开楼原部落之心,不知道该如何逃离楼烦和赵国的纷争,借着这一次作战,自己尽量保存实力,然后求去便可,到那时,自己带着部落再寻他法。楼烦,亦非长久之地啊。
楼烦这边磨刀霍霍,赵国那边也是士气冲天,双方到了如此境地,实在没有其他可言,只有求战一条路。三日后,楼烦部落兵发原阳,赵雍在探知到消息之后,也放弃了依托城池进行防御,主动率领赵军骑兵、车兵、步卒方阵出击,双方在原阳城外集结,一场决定草原霸主地位的战役,已经一触即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