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他总会再单独问我一次——'你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喜欢玩具模型,你难道不喜欢?';"
"就像是出于某种兽性的本能(是的,我身上也存在着人类邪恶的本性),面对父亲严肃的脸,不要说回答,我连呼吸都不敢,有事甚至会憋到晕厥。"
"每当这种时候,父亲就会变成狂暴的野牛,而我,就是那只因寄生于他,注定死定了的'牛氓';。"
"一切美好的气氛都会被这样的我破坏,我罪不可恕。"
"尽管我本人不想这样,但我注定无法左右自己的人生,或者说,我不依附于某些人就一定活不下去,这就是我邪恶的本性。"
翻着日记的人叹了口气,继续读了下去——
"啊,你看,我就是这么一个无用的人,讲最重要的故事,都会跑题。"
"请让我继续讲下去吧。"
"被迫知悉人类邪恶本性的我,在那一刻看清了父亲的期望,他希望他的儿子能够被归类到'正常';,于是,我就顺着他的意思去做了。"
"我会战战兢兢的强忍困意,故意在零晨四点这个人人熟睡的时间爬起来,工工整整的在纸上写——'我想要玩具模型';,然后将这张纸条,悄悄夹进父亲床边的公文袋里。"
"他每天都会细细翻看那个公文袋。"
"那里面装着他手下秘书给他写的一些不知所云,又用词拙劣的演讲稿,但他本人却喜欢用怒发冲冠的态度把那些词藻传遍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我觉得无聊至极,但我没有资格评论。"
"该死,我又扯远了!"
"其实,这样好比远古时期的交流方式本身也是他所渴望的——哪怕是最内敛的孩子,也会和他交心,暗中期盼着得到他的爱。"
"我的整个童年和少年时代,因此贴上了'内敛、文静';这样的标签,我也因此得以继续寄生在父亲身上,勉强度日。"
"但人心之中那可怕的怪兽居然会与时间一同成长,这是我始料未及的,它永不满足,我即将被它吞入腹中。"
"不,我猜我的双脚已经被撕碎吃掉,否则,我怎么会能如此安静的在那座庄严肃穆的'城堡';里一直待着?"
"好疼啊,但我感觉不到。"
"我无法离开这压抑的'城堡';,我不得不活下去,我竟胆小到了连死都不敢..."
写到这里,日记突然空了,漫长的留白整整有十七页,在第十八页上,故事似乎已经来到了结局——
"好在,解放的一天终于来了。"
"我有了一个新的寄生对象,我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但我猜他一定是个好人,否则,怎么会愿意收留我这样无用的废物?"
"希望有一天,我也能帮上他点什么。"
"出于一些特殊的原因,我不能在这里写下他的名字,请温柔的你能原谅我这微末的任性。"
"对于近在眼前的死亡,我不会恳请你救我(毕竟我丝毫没有存在的价值)"
"但我希望你能记住,我的悲剧只是一个极为特殊的小概率事件,这个世界一定是温暖而光明的。"
再往后翻,日记里的内容就不再这么压抑,更多的是一些日常的记录,比如——'今天隔壁的小姐姐送了我一束花,希望我能给她签个名——唉,我始终不明白为什么有人会喜欢我胡乱写的废纸...又该搬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