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不人不鬼,活成行尸走肉,不若早些自我了结,倒落了个干净。
想清楚了这一点后,关暮雪狠下心来,对白檀道:“你走吧。”
白檀满脑袋问号。
作为受害者,白檀自然有知道真相的权利,关暮雪便将事情和盘托出,言外之意,白檀现在跟自己待在一起,太过危险,还是早些脱身自去。
白檀摇头,关暮雪的想法,他多少看出来了一些,如果真一去不回,关暮雪只怕凶多吉少了。
关暮雪还要再劝,木屋外忽然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他耳尖一动,了然道:“暗卫到了。”
下一刻,几个穿着窄袖封腰,黑色紧身衣的男子无声无息地推门而入,唤了声少主,齐刷刷抱拳行礼,观其形容,无一不是眉眼平淡,平平无奇,唯有眸子精光湛湛,含蓄内敛。
为首一个稍微年长之人,越众而出,对白檀视若无睹,并不多递一个眼神,他视线垂到地面上,恭谨地低声问道:“少主受伤了?属下这就送您去城里医馆。”
一听声音,白檀很快就想起来,这是关十一,鹤闲山庄所有暗卫的首领,有时也监管鹤闲山庄守卫工作。那时候,因白檀还是“雪夫人”,对外充作寡居妇人,暗卫们自然不好近他的身,只有几次,关十一隔了屏风回话,所以白檀对此人样貌身影没有什么印象,但却记得关十一的嗓音。
关暮雪苦笑道:“皮肉外伤已经敷了药,暂无大碍,无须再麻烦。至于内伤的话,普通大夫也没有什么用处,罢了,只怕要尽快赶回鹤闲山庄,再麻烦荀先生一次了。”
关十一颔首道:“那属下派人去置办马车,少主稍作休息。”
关暮雪微一点头,关十一立刻条理清晰地进行分工,派了两个精明能干的暗卫进城,分别去添置衣物,雇佣马车,余下的几人,一部分留在木屋四周守备,一部分根据关暮雪提供的线索和方位,前往山顶,处理文言明的尸体。
众人分头行动,效率奇高,大约半个时辰后,关暮雪和白檀等人就踏上了回鹤闲山庄的路程。
车厢内,关暮雪虚弱地倚在软枕上,低低一叹:“你不该跟我一起的。”关暮雪知道白檀是一番好意,危难关头都未抛下自己于不顾,极是重情重义,但正因为如此,关暮雪才越发愧疚难当。
此去鹤闲山庄,路途遥远,所需时间,少则几日,多则十几日,万一途中,他狂性大发,难以自控,谁又能挡得住他大开杀戒?
暗卫们也就算了,打不过他,总还可以运轻功逃跑,白檀可没有一点自保的能力。
关暮雪一心一意为白檀考虑,然而,白檀却并不领他这个人情,心道:我好不容易才从鹤闲山庄脱身,你以为我很想回去吗?现下自投罗网,若是有个三差两错,掉了马甲翻了车,那就有好戏看了……
故而,白檀心情实在算不上美妙,他郁郁地瞪了关暮雪一眼。
手腕伤口处的痂已经快要脱落了,若是白檀预估不错,最迟到傍晚就能恢复如初,看不出一点点痕迹。
昨夜还是血肉模糊,不过短短几个时辰,就彻底痊愈了,这样诡异的情景,若是被人看到,指不定就要把白檀打成“妖怪”“精魅”一类的怪物了。
为了掩人耳目,白檀特意用纱布紧紧缠了一圈,看起来倒是似模似样。
关暮雪还不清楚,是白檀的鲜血,抑制了《炎魔心经》,毕竟这种匪夷所思的事,一般人还真是难以想象。
白檀垂眸沉思,犹豫着是否告诉关暮雪实情,又该如何措辞。
同一时间,圣天教。
赫连煜披头散发,慵懒地斜倚在一张异常宽大、连铺了几张虎皮的椅子上,他未着外袍,只裹了件海棠红色圆领窄袖的长衫,前襟和下摆用金银丝线,恰到好处地绣了两枝彼岸花,遥遥相应,疏疏落落,颇费巧思。
这样鲜艳明媚的颜色,原是极为挑人的,寻常女子穿了,都难免被抢去风头,显得人物毫不起眼,赫连煜却驾轻就熟,他原有资格让一切成为陪衬。
赫连煜单手挟了一只白瓷酒瓶,仰头大口吞咽着佳酿,表情似醉非醉,星眸似闭还睁。
占地面积宽广,能容纳几百人同时聚会的殿堂内,站着几十名妙龄女郎,一眼望去,环肥燕瘦,应有尽有,或端庄雅致如大家闺秀,或清新秀丽若小家碧玉,或烟视媚行,或娇艳泼辣。
年逾不惑,蓄了短须的独眼龙男子弯腰,小心翼翼地说道:“启禀教主,最新一批的货都在这里了,教主看看,可有合心意的?”
一壶酒水正好喝完,赫连煜闲闲扬手,将玉瓶扔掉,他支颐歪头,醉醺醺地看了一会儿,“好丑。”
听听,教主说得这叫什么话。
众女郎尤自不服,她们这些人,自小就比别人多几分颜色,走到哪里都少不了人追捧,何曾被人嫌弃过丑陋?任何一个拎出来,都比许多楼子里大多数的姑娘还要漂亮,何况乌泱泱一群,聚拢在一处?
任他是铁石心肠,也不该完全不为所动。
赫连煜威严深重,喜怒无常,众女险些气得眼斜口歪,面上却不得不忍下来,缩在角落,噤若寒蝉。
见到赫连煜不悦,独眼龙男子吓得立刻跪倒在地,仓皇解释道:“教主息怒,教主息怒,实在是没有更好的了……”
“是吗?”赫连煜轻不可闻地低喃一声,似乎对这种结果毫不意外,自嘲一笑,说道:“我早该知道,凭这些庸脂俗粉,又如何能胜过她……”
作者有话要说:《雪夫人》这个单元比较长,不过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了,现在已经二十七章了,三十章之内完结,么么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