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盼真诚地点头。
谢文茵笑笑,抬头仰望着月空,轻轻说道:“我祖父,是众所周知的谢太师,曾是先帝的心腹大臣,也是当今皇上的授业老师。皇上登基后,祖父为避嫌,主动卸掉官职,赋闲在家,一心培养他的独子——也就是我父亲。先父不负期望,文武双全,一举夺得探花,一度风头无两。但令我祖父失望的是父亲爱上了一名风尘女子——也就是我的生母,她原是官家女儿,因家里犯事受连累发配京城乐坊。父亲对她由怜生爱,执意要娶,祖父拗不过,祖父想到她身份低微,不可再纳侧夫,也算好事,父亲不需再与他人分享妻子,后来他便也同意了婚事。
刚开始几年,日子也过得幸福美满,我便是那时出生的。但有一天我母从前老家的一个老乡找来,她央求父亲帮那人在京城安置谋职,父亲也尽力帮忙。我母再次怀孕生了一个男孩,却被祖父发现孩子原来是与那个同乡的男人生的,祖父大怒,父亲忍辱从中调和,没有两年就郁郁而终。逐渐地,我母开始找机会出府与那人私会,越来越频繁不避嫌,祖父忍无可忍,无奈答应了生母和那人的要求,拜托太子殿下给那人升职加薪、又将我同母异父的弟弟送至太学读书,生母才再嫁那人,与太师府断绝了关系。”
谢文茵不知不觉将自己出生前后二十来年的家事说出来,除了发小太子殿下,顾盼是唯二的听众了,多年的隐忍忿恨倾诉出来,心头轻松了很多。暗道自己这些日子真是很奇怪,她小小一个姑娘家,自己怎么会跟她说这个?不由侧头看顾盼,却看到她正看着自己,目下点点泪光,谢文茵忙慌乱地用手为她拭泪,却在接触到绸缎样光滑的皮肤后触电般缩手,颤抖地从袖中掏出方帕想给她,她的滴滴眼泪像火山烈焰烧灼在自己慌乱的心上,手足不知所措,最终挨不过,拿起巾帕轻轻地为她擦眼泪,一边无比轻柔地道歉:“我真不该跟妹妹说这些乌七八糟的东西,惹你伤心了,你、你别哭了。都是我不对。”
顾盼哽咽了几下,刚要平静下来说话,被突然冲过来的月桐打断了。月桐大喊着:“小姐你怎么了?”用力推开谢文茵的手,正端着的热粥也不知有意无意地倾洒在谢文茵的手臂上,谢文茵的手下青峰见状也纵身跃过来,顾盼心里着急,冲月桐叱道:“月桐,你还不速与谢公子赔礼道歉!”
月桐端着空碗,脖子梗着说:“我为什么要道歉,明明是他居心不良,想占小姐便宜。”
“你!”顾盼气到:“你瞎说什么?!”
“我就不道歉,我又没有错。”月桐激动地说:“他们说京城的白面公子最会勾女人了,小姐你可别上当啊……”
“你退下!”顾盼喝住他。月桐见顾盼是真生气了,心里也有点害怕,瞪了一眼谢氏主仆,退下了。
顾盼忙用帕子给谢文茵擦袖子,见他手背被烫的通红,情急之下撸起他的袖子看,刚瞥到他白皙的手臂上一个鲜红的圆点,就被谢文茵慌乱地夺过袖子说了声“我无事,先去休息了,顾妹妹也早点休息吧。”就逃也似的回帐篷了。
顾盼面对还未离开的侍卫青峰,真诚说道:“月桐太过分了,是我没有管教好,请哥儿代我像谢哥哥道歉。”
高塔样的青峰许久未动,最后闷闷挤出声“姑娘要负责。”
“你放心,我一定会罚他的。”顾盼忙应承道,“我那里有顶好的烫伤膏,我这就去找。”
顾盼忙回到自己的帐篷,翻找出烫伤膏,派紫烟送到谢文茵那里。月桐在帐篷口别扭着,顾盼看到他就来气:“我平时真是太惯着你了,谢公子对我们礼待有加,刚才也是好心帮我擦眼泪,你怎么说话这么没有礼貌,还把那么热的粥倒在他身上,你是诚心的吧?”
月桐倔道:“对,我就是诚心的,他就是居心不良,有个机会就套近乎,我们堂堂将军府最不缺侍卫了,用得着他保驾嘛?才几天功夫啊,就动身动脚了,我伺候小姐八年了,小姐就因为个才认识几天的小白脸凶我?!”
“你!”顾盼不知说什么好了,“你还越发有理了!你给我到帐篷外站着思过!”
“站就站!”月桐扭脸就出去了。过了一会,顾盼也浑浑噩噩躺下睡着了。
这头谢文茵心里扑腾了半天,坐立不住,卷起袖子望着自己的守宫砂出神。良久,才醒过神来,看着旁边顾盼送来的烫伤膏心里丝丝甜蜜。这个小笨蛋,连守宫砂都不知道!正在甜蜜地回忆,帐篷外传来青峰钝钝的声音:“公子,那个小厮被顾小姐罚站思过,都站了快一宿了。”
谢文茵心里更甜了,“知道了,你也休息吧。”
第二天天亮,顾盼也醒了,没看到月桐,才想到他被自己罚站了。想他细皮嫩肉的,指定站一会就耍赖去睡了,就召唤紫言和博裕进来帮忙洗漱梳妆。当他俩轮番将顾盼的头皮扯得生疼后,顾盼放弃了,说道:“算了,将月桐叫进来吧。”
月桐进来后,顾盼见他萎靡不振,黑着眼圈,主动示好到:“还是月桐的手艺好,你帮我梳头吧。”
月桐也不说话,拿起梳子给顾盼梳好,收拾起铺被来。今日进京,大家都忙碌着,顾盼也就没再顾得上月桐怎样。谢文茵见到顾盼后表情有点不自然,他迅速调整了一下,周到地安排顾氏一家住到柳林的府宅,然后告别回太师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