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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一行并未在临皋驿多作停留。
尉迟越饮罢三杯酒,便起身向送行的宗室与百官告辞:“有劳诸位拨冗前来相送, 本该尽欢, 奈何会盟之期近在眼前, 不可不兼程而往,就此别过, 望诸位见谅。”
众人纷纷起身, 将太子一行送至驿馆外。
尉迟越正要登车,眼角余光瞥见五皇子,右眼皮一跳, 心头掠过一丝不安,遂停住脚步,将他叫到一旁,嘱咐道:“孤不在京中数月, 你需谨言慎行,谨遵先生教诲, 切勿荒怠学业, 否则待孤从凉州回来,有你好看。”
话说出口, 他自己也觉这威胁甚是无力,与尉迟五郎谈学业, 想也知道说了等于白说。
太子沉吟片刻, 只得放低要求:“无论如何不得胡作非为。”
尉迟渊一本正经地点头,作个揖道:“五郎谨遵阿兄教诲,定然规行矩步, 绝不叫阿兄担心。”
太子乜了眼弟弟,心中狐疑,这孩子的破德性他一清二楚,态度越好越令人担心,低眉顺眼准是要闹幺蛾子。
尉迟越心头一跳,五郎最是爱闹爱玩,以他的性子,知道他要去凉州,定要闹着随他同去,怎么这些天半点声息都没有?
就在这时,尉迟渊眼珠子一转:“阿兄,我能跟着你们一道去么?听说凉州城繁华富庶,有十里灯树,五郎也想见识一下。”
来了,尉迟越暗哂,同时心下稍安。
他板起脸道:“不行,孤有正事,又不是去玩的。”
尉迟渊狡黠地一笑:“那阿兄怎么带了阿……”
太子一个眼刀子扔过去,尉迟渊便即掩嘴:“阿阿阿嚏!”
尉迟越在他后脑勺上削了一下,便即登上马车准备启程。
五皇子也翻身上马跟上去:“阿兄,好歹让五郎送阿兄到渡头,这总行吧?”
尉迟越听他嗓音中带着委屈,心头蓦地一软。
这是他第一次离京那么久,也是第一次与弟弟长时间分别,他舍不得兄长也是自然。
思及此,他缓颊道:“只送到渡头便回去,再晚城门闭上又多出事来。”
五皇子连声答应,骑马随在车旁,一直将兄长送至渡口,果然依言调转马头,向着来路奔驰而去。
尉迟越回首望着弟弟的身影消失在驿路尽头,心中亦涌起淡淡的离愁别绪。
皇帝对子女们向来淡漠,郭贤妃只知无节制地宠溺,难为这弟弟除了有点不着调,嘴坏了点,并没有沾染上别的恶习,也着实不容易。
尉迟越一边思忖着,一边下了马车,与沈宜秋一前一后上了渡船。
太子坐在舟中,听着四周人喧马嘶,混合着舟棹破水的声音,心头的不安越来越浓。
他脑海中忽有一个念头闪过,连忙起身走出船舱,对来遇喜道:“方才从驿馆中出来,随行人员都清点过了?”
来遇喜莫名其妙,不知他缘何突然有此一问,答道:“回禀殿下,已清点过了,并无出入。”
尉迟越仍旧不放心,忖了忖道:“你着人再去点一遍,仔细对照名册,不能少一个,更不能多一个。”
来遇喜领了命,便将任务分派下去,三千多人再清点一遍着实费了一番功夫,结果并无出入。
尉迟越得知,心下稍安,顿觉自己未免小人之心。
弟弟虽喜欢胡闹,当不至于做出这么荒唐的事。
他有些愧疚,暗暗打定主意,一路上看见稀奇古怪的小玩意都要尽数搜罗,日后带回京城给五郎,凉州城的美酒也要带上一车。
尉迟渊没有跟来,太子一颗心放回了肚子里,将此事抛在脑后,便即遣人去向鸿胪寺少卿借个译官来教吐蕃语。
鸿胪寺少卿见太子带在身边的两个待诏俱是白皙俊俏的小郎君,便投其所好,从译官中挑了个年纪最轻、相貌最俊的派遣过来。
尉迟越一见那小译官,暗暗在心里记了鸿胪寺少卿一笔,但是人都来了,又不好退回去,只得捏着鼻子认了。
那小译官却一无所知,他在一众译官中年资最浅,不想竟被上峰委以重任,只觉受宠若惊,一张小白脸涨成了粉红色,行礼道:“仆马德祖拜见殿下,能侍奉殿下左右,仆三生有幸。”
尉迟越颔首,向他介绍沈宜秋:“这位是林待诏,想学吐蕃语,有劳你教他。”
沈宜秋也上前作揖:“林某先谢过马兄。”
马译官原以为自己是来侍奉太子,一听原来只是教个小小的翰林院待诏,心下不免有些失落,但既然太子有命,他自不敢怠慢,当即还了一礼:“林兄不必多礼。”
他迟疑了一下:“只是吐蕃语说难不难,说易也不易,不知林兄想学到什么地步?”
沈宜秋道:“某不曾学过,不知难易,不如先试着学学看。”
马译官想了想,便开始讲解吐蕃语的来历:“吐蕃语源出梵文,乃是吞弥桑布扎所创,此人位列吐蕃赞普松赞干布七贤臣之一……”
这小译官不过十七八岁,讲起课来倒是头头是道,这些尉迟越虽已知晓,也不觉听住,权当作温故知新。
马译官见太子殿下也侧耳倾听,要着意表现自己学识,讲得越发起劲,讲完源流与掌故,他便开始教沈宜秋三十个根本字的读法。
许多读音乃是汉语中所无,沈宜秋初学,一时发不准,马译官便凑近过去替她纠正:“这里要稍稍嘬唇,唔,像某这样,唔,还是不太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