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运点点头道:“马老板请坐下说话。”
对方落座之后,杨运便主动问道:“马老板是盐商?”
“小本买卖,让大人见笑了。”马正平很是谦逊地应道。
杨运笑笑道:“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扬州徽籍盐商七大姓,马老板的家族应该就是其中之一吧?或许马老板跟马氏家族的现任族长重名也是巧合?”
杨运每天要花大量时间接见各路来客,那自然是会对来访者的身份设有一定的门槛来进行筛选,否则阿猫阿狗都来排着队求见,那他也没法正常办公了。而这位老兄的拜帖上虽然只写了名字和来处,但他却另备了一份让杨运侧目的丰厚礼单。
杨运对于马正平这个名字有点印象,让秘书一查便有了答案。然后他便想起之前自己在运作象山盐场的时候,曾经托安全部搜集过江浙盐商的相关资料,而当时扬州盐商两大阵营中的主要人物,也都在安全部所提供的名单上,其中便有马正平。
拜帖上虽然没有说明来访者的职业,但杨运相信扬州应该没有第二个马正平会特地带了重礼来舟山与自己见面,所以他大胆地主动点破了对方的身份。
老者也笑了笑,承认了杨运的指认:“草民马正平,正是大人所说之人。不过什么七大姓,那只是民间谬赞,让大人见笑了。”
扬州盐商为什么来舟山岛求见自己,杨运大致还是知道一些原因。去年十一月间,安全部和军方联合行动,由龚十七和姬元青带队去了扬州查办火枪案,后来引蛇出洞成功,在运河上与当地盐商的私人武装激战一夜,让山陕盐商元气大伤。而与其对立的徽籍盐商则是坐收渔人之利,在那一晚之后开始占据了当地盐商争斗的上风。
但徽籍盐商也明白,他们所占到的上风仅仅只是暂时的,对手不缺钱,想要重振旗鼓只是时间问题,而且更要命的是山陕盐商有渠道能弄到成批的制式火枪,有这玩意儿就意味着他们随时都能完成翻盘,这让徽籍盐商更是半点不敢怠慢。
七大姓的各家一起商量之后,认为海汉人出手打击山陕盐商的主要原因并非盐业生意上的竞争,而是山陕盐商手底下的火枪队让海汉感觉到了威胁,所以才会出兵扬州。这样一来,购入火枪武装自己的做法就显得风险过大,因为这同样有可能会引来海汉的军事打击,而他们并没有能力训练出能打败海汉军的私人武装。
最稳妥的办法,便是设法让海汉人继续对山陕盐商实施打击,为此徽籍盐商可以在盐业经营方面对海汉做出一定程度的让步,甚至双方还可以坐下来谈一谈合作经营的事宜。
徽籍盐商通过一些渠道向舟山当局施放了这样的信号,杨运就收到过不止一人替徽籍盐商转达的和谈意愿。不过石迪文认为海汉才在扬州动手完不久,当地局势未明,如果这个时候就坐下来与徽籍盐商展开谈判,或许并不算是一个理想的时机。
而这样的看法也得到了杨运的认同,他认为扬州这两派盐商之间的争斗对海汉所经营的盐业是有客观的好处,斗得越凶,海汉介入的时候就有越多的筹码可令他们顺从,所以徽籍盐商的意愿转达到杨运这里也就没了进展。
眼看事情已经过去了几个月,海汉却似乎没有再对山陕盐商出手的意思,这让徽籍盐商有些急了,这样拖下去对手有了喘息之机,等恢复元气之后恐怕最先要对付的目标不是海汉人,而是自己。几番商议之后,他们决定派出代表来舟山,直接找海汉高官商议此事。
马正平是徽籍盐商中有头有脸的人物,辈分也够高,于是便被推举为代表。他来到宁波之后,没费什么工夫便打听好了舟山当局负责盐业事务的官员正是杨运。
马正平自知没有门路和资格直接去求见石迪文,于是便将杨运作为了首选目标。他这个选择倒也是对的,如今舟山与商务相关的事情全是交到了杨运手上,这事还只能找杨运才能谈。
不过他也没料到杨运已经提前做过功课,一上来便直接道破了自己的身份,这倒是让他准备的一堆自我介绍完全落了空。但他相信杨运应该不会因为自己的身份而立刻结束谈话,毕竟自己送到这边的礼物,对方可已经照单全收了,怎么也得给自己一个说话的机会才是。
杨运道:“马老板专程从扬州过来,不知有什么指教?”
马正平连忙应道:“岂敢指教,只是有事想与杨大人商议,所以特地来舟山求见。”
杨运道:“既然马老板诚意满满,那就说说是什么事吧。”
马正平见杨运面有疲态,心知此时不可与对方兜圈子磨耐性,便开门见山地说道:“草民此次是代表扬州徽籍盐商而来,想与杨大人商议在盐业经营方面合作之事。”
杨运笑道:“我记得前年的时候,就已经通过一些商人朋友向你们传达过合作的意愿,没想到这一等就等了快两年,才终于等来了马老板的造访。看来你们扬州盐商应该是生意做得太大,瞧不起我们海汉的这点小买卖!”
杨运在1636年组织象山盐场开发的时候,前期便在四处联络销售渠道,大名鼎鼎的扬州盐商自然也是海汉的目标之一。不过那时候扬州盐商担心外来竞争者挤占自己的市场份额,又岂会愿意跟海汉商谈合作经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