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他的年纪,朝廷不可能给他封赏太大的爵位。
他封爵,无非是多了一份名头而已,没有太多实质性的作用。
又不能世袭,也不能增添实邑。
更没办法拿出去威慑别人。
朝廷中,刨去武勋不算,光是文臣中的公爵,在朝的就有近十人,朝外的那些卸任在家的,那都不算。
更别提那些武勋中的公侯世家。
爵位对武勋而言,那是传家的富贵和根本。
但对于文臣而言,只是一个荣誉。
至于加官,他也没想过。
他刚迁任到工部,才开始展开拳脚,还没大干一场呢。
若是被调离了工部,那之前的一切岂不是白忙了?
他又不缺升官的机会。
他现在缺的是资历和实力。
若是他有资历和实力,无论寇准还是赵祯,帮他升官就没有那么多顾虑。
不用瞻前顾后。
就像是盖房子一样,根基不稳。
上面盖的墙壁、屋顶,再高再大,也经不起推敲。
寇准不知道寇季心中所想,只当寇季迫切的想知道自己的爵位,就哼哼道:“安兴伯……”
寇季愣了愣,若有所思的道:“伯爵?”
寇准质疑道:“不满意?”
寇季摆手道:“没什么不满意的。”
安兴二字,倒是适合他一个文臣。
若是忠勇、忠武之类的爵名,那他就该考虑转行入伍了。
见寇季没什么不满,寇准继续道:“敕封你的诏书,不会在朝堂上宣读,过几日,会有宦官到府上宣旨。”
寇季微微挑起眉。
有些不是滋味。
咋地?
我这爵位是偷来的,见不得人啊?
那还不如不封呢。
寇准见寇季神色古怪,似是知道寇季心中所想,板起脸道:“主要是牵扯到了实邑的问题,事关楚王,不适合宣之于众。”
寇季闻言,脸色更古怪了。
寇季目光幽幽的看着寇准,狐疑道:“其实帮楚王掩饰过错,才是你们答应官家给我封爵的根本目的吧?”
寇准板着的脸僵硬了几分,冷哼道:“老夫等人执掌朝政,自有考量,你一个小小的四品官,懂什么。”
见寇准开始不讲理了,寇季也清楚的知道了,他的话八成是说中了。
他感慨道:“拿一个破爵位,糊弄我安置流民的大功……”
“滚!”
寇季话还没说完,寇准一指门外,咆哮了一声。
寇季见寇准恼羞成怒,果断跑出了正堂,连礼仪都忘了。
寇准见寇季慌慌张张的跑了,又好气又好笑,坐在椅子上直哼哼。
他知道寇季不怕他。
刚才那慌张的神色,纯粹是做给他看的。
“臭小子……”
“老狐狸……”
回四君园的路上,寇季撇撇嘴,低声说了一句。
寇准、王曾、李迪等朝中的老倌们,做事就没有一个直来直去的。
总是喜欢用各种手段,各种语言,拐弯抹角的达成他们的目的。
若不是他足够聪明,能看出老倌们的心思,恐怕就要被老倌们玩的团团转。
寇准今日见他,先是吓唬他,再谈情谊,最后才说出了朝廷册封他爵位的事情。
为得就是在他为朝廷立了大功,朝廷只给他赏赐了一个空头爵位以后,让他心里别生出什么怨恨,从而踏上一条大逆不道的道路。
老倌们做事,不是一举三得,而是一举四得。
“明说不好吗?为何要拐弯抹角的?我又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
寇季在迈步进入四君园的时候,又嘀咕了一句。
回到了四君园里。
寇季心情好了不少。
他携手正在园子门口等自己的向嫣,回到了卧房里。
一夜无话。
翌日。
三更天的时候。
寇季在寇忠的呼唤声中,从床榻上爬起身。
洗漱了一番后,寇季穿戴上了朝服,提着朝笏,出了房门。
寇季的朝笏,是用一整块的玉石雕琢出来的,通体如同羊脂,光滑细腻。
此物价值不菲,却并非寇府掏钱置办的。
而是寇季迁任为管勾工部公事的时候,从向府顺来的。
此前寇季成婚,向敏中把向府的地契交给了寇季,寇季没有收下。
于是向敏中就有意把这一块价值不菲的朝笏送给他。
让他拿着朝笏,能时时刻刻记住向敏中对他的情谊。
以便于向府以后蒙难了,寇季好出手帮衬一二。
所以在寇季去向府上请向敏中帮忙上书的时候,向敏中就将此物,放置在了桌上。
也没说是要送给寇季的。
但寇季通过向敏中的举动,猜出了向敏中的意图,所以临走的时候,顺走了朝笏。
其实玉质的朝笏,也就向敏中再用。
似寇准、王曾二人用的朝笏,皆是象牙所制。
李迪用的朝笏,更是一整块的铁块。
远比向敏中的朝笏更有风格。
金玉之物,拿在手里太俗。
还是象牙、铁块,拿在手里才更带劲。
寇季赶到正堂的时候,寇准已经被宫里的人请走了。
他就一个人坐上了轿子,晃晃悠悠的到了东华门。
到了东华门口一瞧,一顶顶的轿子塞满了东华门前,轿子周遭,有挑灯笼的小厮,提着暖壶的仆人。
就是没有一个官员。
天寒地冻的,又是冷风正劲的时候,官员们都喜欢躲在轿子里,不肯出来。
寇季却下了轿子,左右瞧了一会儿后,找到了王云升的轿子,走了过去。
走到了轿前不远处,王府的老仆,辨出了寇季的身份,赶忙施礼,“小人见过寇工部……”
轿子里的王云升听到了老仆施礼的声音,就知道寇季找过来了,赶忙出了轿子,施礼道:“下官见过上官……”
“聊聊?”
寇季笑眯眯的说。
王云升一愣,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二人共同坐进了王云升的轿子里,享受着轿子里暖炉散发出的温热。
寇季脸一沉,哼哼道:“听说你告我刁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