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受到张宣在静悄悄地打量自己,米见抬头同他对视一眼,好看地笑了笑,又低头忙去了。
又清理掉一颗细碎沙子,米见问:“知音杂志和青年文摘怎么看不到你的文章了,你是没写了吗?”
“嗯,没写了,停稿了。”
“写的挺好的,为什么不写了?”
“为了名声?”
米见抬头看他,“名声?”
“对。”张宣应一声,就详细地把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米见一直安静听着,直到他说完了才遗憾开口:“这么大的喜事,你竟然不跟我们分享。”
张宣自动忽略“们”,如实道:“一是想当面跟你讲,二是之前实体书出版的事情还没有尘埃落定,我在等消息。”
米见问,“实体书在市面上什么时候能买到?”
张宣说:“4月份,根据计划实体书4月1号上市。”
“第一批印刷多少册?”
“2万册。”
“那时候京城有卖的吧?”
“第一批主要集中在京城、沪市等几个大城市。”
米见笑说:“到时候我去买一本,你这大作家记得给我签名。”
张宣认真说:“你就别买了。过段日子人民文学会提前给我几套样刊的,到时候我邮寄一本签名版给你。”
米见也没客气:“好,就当做今天的劳务费了。”
张宣翻翻白眼:“别,可别。给你送书我希望纯粹一点,就不要掺杂人情往来了。”
沉吟几秒,张宣右手伸进衣服兜里,一阵摸摸扣扣,找出今天坐车剩下的六颗纸包糖。
递过去:“呐,这是你今天的报酬,6颗糖数量少了少了点,但也别嫌弃,这是我全部家底了。”
米见眼带淡淡地笑意看了看他,想了想,伸手接了,放衣兜里。
然后继续做事。
细微的沙子比较多,米见花了许久才清理完,接着用万花油来回消一遍毒,缠上纱布。
张宣满意地看了眼伤口,把衣袖拉下来就诚挚地说:“谢谢。”
米见笑说:“不用谢,我收了报酬的。”
张宣跟着笑了。
看看时间,已然过了四点。
他说:“时间不早了,我们打道回府吧,到那边一起吃个晚餐。”
米见担忧问:“你的手好使力吧?”
张宣眼皮一掀,“不好使力,要不你载我。”
米见笑而不语,当作没听到,率先骑单车走了。
来时出了意外,回去倒是一路顺风顺水。
老六饭店,把单车停在门口,两人也是进了店里。
饭店老板是个小老头,俗称老六,他因为“莉莉丝暴打两年轻”一事而记得张宣。
跑过来问:“你们这是放寒假了呀,想吃点什么?”
张宣礼貌笑笑,让米见点。
米见接过菜单翻了翻,要了个干锅鸭。
张宣怨念说:“我发现你和双伶一样,每次都只会点这个菜。”
米见微笑道:“可能是习惯了,要不我换个?”
张宣摆手:“犯不着,这菜虽然吃多了,可确实好吃,总吃不腻。”
他点了个红烧鱼和菜心,随后问:“喝点酒吗?”
米见拒绝了,“你身上有伤口,就别喝酒了,以后有机会我再陪你喝吧。”
“行。”
现在是寒假,老六饭店的生意比往常寡淡了很多,吃饭的没几个。
所以菜上的比较快。
两人彼此很熟悉了,都不拘谨,比较放的开。
夹自己喜欢吃的菜,边吃边聊,聊两人在生活中的琐屑,聊两人各自在大学里发生的事。
事无巨细,两人什么都聊,不避讳。
聊着聊着,当谈到高一刚开学不久时,张宣一脸唏嘘地说:
“我那时候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乡下土包子,看到你就脸红,你看我一眼,脸就更红了。为此没少被双伶和阳永健取笑。”
米见回忆起三年前秋天的那一幕,忍不住轻笑出了声。
菜好,谈性浓,两人吃的很是开阔。
吃完饭,见米见要起身结账,张宣伸手一拦,抢着付了钱。
米见拿他没办法,只得说:“那我下次再请你吧。”
“嗯,我就等你这句话呢。”张宣眨巴眼,出门上了自行车。
米见笑笑,也是跟着上了自行车。
一中到师专不远,骑车几分钟就到。
师专门口,米见停车回身问:“张宣,你以后是打算走作家这条路吗?”
张宣半真半假说:“米见同志,问错了啊,风声出版后,我就已经是大作家了。”
接着不等她回话,就调转龙头道:“太阳要落山了,不太早了,我走了啊。”
“好。”米见嘱咐说:“火车站最近比较乱,你要主意安全。”
“晓得,记得给我雕个木雕。”张宣背身挥挥手,踩着自行车走了。
米见立在师专门口,目送他沿着资江一路往下,目送他消失在视野里。
尔后抬头看了看夕阳,想起什么,左手伸进衣兜里,抓出六个纸包糖。
瞧着摊在手心的六个纸包糖,瞧着不同颜色彩纸的六个纸包糖…
米见静了静。
某一刻,右手探出,拎起紫色的纸包糖,剥开,慢慢放进了嘴里。
回到家,刘怡不动声色问:“张宣走了?”
米见看一眼亲妈,回答道:“他已经坐车回家了。”
刘怡半信半疑:“这个点,怎么还有班车?”
米见直直地往自己房间走,一边走一边说:“他表哥给张宣联系了一辆顺风货车。”
刘怡和米沛对视一眼,不再做声。
进卧室,关门。
米见把五颗纸包糖放抽屉里,眼神晃了晃,伸手拿过一本书,打开,里面夹着一张高中毕业照。
照片上有三个人:张宣,杜双伶,还有她自己。
目光在照片上停留几秒,米见又把它放回书本里,夹好,合拢书本,把书本归置到抽屉中原来的地方。
关好抽屉,从书桌上顺过另一本书,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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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样,三月都会按照自己的节奏写完这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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