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淮南听了他的话抬起头,迟骋看着他被眼泪沾湿了拧成一撮一撮的长睫毛,说:“也不用意外,不可能不在意。”
“你对我来说是什么呢,我说不出来。”迟骋说话时边摸他的头,边捏他的耳朵,声音冷静又温和,“曾经我以为我活着就是为了你,一切意义都是你。”
“你是我的肉,我的骨头和血。”
陶淮南轻轻地抽了口气,没有出声打断迟骋的话。
“但你太绝了,陶淮南。”迟骋指尖温热,顺着耳垂把温度全部传给陶淮南,“你把我骨头都抽空了。”
陶淮南再次流了眼泪,在迟骋的牛仔裤上留了一个小水圈。
“确实恨你,恨得把心里所有阴暗的念头都激起来了,想弄死你,再弄死我自己。”迟骋说这话时还很冷静,只是捏陶淮南耳垂的手指有些用力,把他的耳朵捏得很热,“可也没那么恨你,所有好东西都是你给的,除了最后那一次狠的,你给我的全是好的,你跟献祭一样把你的全世界都给我了。那些好让我连恨你都恨不起来,一边想毁了你,一边还是想把所有好的都捧给你,让你挑着拿,挑剩的也都给你留着,谁也不给。”
“所以人多复杂,是不是,小孩儿。”迟骋放开陶淮南的耳朵,托着他的脸给他擦眼泪,“想弄死你,又想惯着你,心里扭曲得快分裂了,脸上还装得不在意。”
陶淮南摇头,伸手去摸迟骋的脸。
迟骋轻咬了咬他的手掌,说:“所以你想好了再招惹我,在意你是真的,恨你也都是真的。”
“我不怕你恨,”陶淮南颤抖着说,“ 你怎么对我都行,我不怕。”
“哥说得对,较劲什么都得不着,只会失去更多。可如果不较劲那也就不是我了。”迟骋继续说,“当初那事不论你的理由,我永远不原谅,这个变不了,这个劲儿在我这一直得拧着。但你想说的时候也可以说说,让我听听是什么样的理由能让你那么绝,什么都顾不上了。”
陶淮南无声地流着泪,嘴唇紧抿着,没有颜色。
“连你都能放弃我,你让我还敢信什么啊,陶淮南?”迟骋最后揉了揉陶淮南的头发,自嘲一笑,“那可是你。”
迟骋俯下身,把距离定在跟陶淮南鼻尖相抵,扣着陶淮南的脖子,咬着牙道:“你不是我的吗,陶淮南?”
“是你的……”陶淮南用力点头,虔诚道,“一直是你的。”
“我还信吗?”迟骋的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红了,眼底红得什么情绪都遮不住了,可惜陶淮南看不到。
“信吧……”陶淮南像是想要抱他,胳膊伸直了却也只敢轻轻地抓着迟骋衣服,“再信一次。”
迟骋却不再说话了,他在陶淮南下巴上用力咬了一口,之后沉默了很久很久。
陶淮南就又伏下身去,枕着迟骋的腿,像一只很乖的小狗。
五年时间,确实能让人都改变很多。比如迟骋,他原来从来说不出这么多话,现在能一字一句准确地把自己表达得很明白;比如陶淮南,那些撒娇扮惨惹人心疼的本事全忘了,现在只会小心翼翼地抱着对方,什么话都不会说。
那天后来,迟骋把陶淮南抱了起来,两个人枕着一个枕头,一起在那张床上睡了沉沉的一觉。
那一觉很长,梦也很长。梦里有着这些年里陈旧的往事,有斑驳的光点,有暖黄色的墙。陶淮南后背贴着迟骋的前胸,迟骋隔着衣服搂着他肚子。
一切仿佛都随着旧梦回去了,时光交叠,梦里梦外都是他们。
陶淮南在醒时喃喃地叫了声“小哥”。
迟骋也刚醒,沙哑地应了一声,吻了吻他的脖子。
然而到底是梦,醒了就该醒了。
迟骋在走之前跟陶淮南说:“今天这些话算是意外,我没打算在这儿碰见你。既然碰见了也别白见,说了这些不该说的话,明天我就不认了。”
陶淮南眼睛肿了,本来就发炎,睡前又哭过。
迟骋用嘴唇叼了叼他肿起来的眼皮,说:“回去别哭了。”
陶淮南应着“好”。
“你说要追我,我用不着你追,咱俩之间不来这套。”迟骋说,“可我心里的劲儿过不去,我只要一想起来,就恨不得毁灭世界,毁了你。”
陶淮南又说了一次“不害怕”。
“所以你得让我过了这劲儿,你得让我看见你不想咬你了,我才会想亲你。”迟骋摸摸他的脸,“不然咱俩回不去,我放不下你,也不想要你。”
陶淮南不舍得放开他,依恋地抱着迟骋。
迟骋又抱了他一会儿,然后把他送回了汤哥那儿。
陶淮南问迟骋:“那你得怎么才能再想要我,小哥?”
“想不出来,”迟骋淡淡道,“不知道。”
陶淮南点点头,迟骋说:“上去吧。”
“你呢?”陶淮南冻得鼻尖通红,问他。
迟骋说:“我回北京,明天真有事儿。”
陶淮南说“好”,白天情绪激烈地哭过又睡了一觉,现在整个人看起来有点累。
迟骋在单元门口看着他进去,陶淮南回头叫他“小哥”。
“说。”
陶淮南问:“你要小狗吗?”
迟骋说:“不要,我有狗。”